蘇半夏苦笑一聲,聲音裏帶著顯而易見的苦澀,她直視單鬱助的眼睛,答非所問:“你相信我麼?”
單鬱助語塞,他不想欺騙她。這樣的一幕讓他親眼看見,卻讓他說相信她的話,他無論如何說不出口。可是他還是低下頭,聲音悲痛:“隻要你說你是無辜的,我就相信。”是的,隻要她說,他就相信,就算欺騙自己,他也會選擇相信她。
蘇半夏的心就像被灌了黃連,苦她想要哭出來,她吸吸鼻子,把眼淚憋回去,她倔強地別過頭,道:“單鬱助,你報警吧。”
剛才那麼遲疑的目光打在她的身上,蘇半夏就已經知道他的不信任。她不怪他,畢竟是誰看見這一幕都會選擇不相信。眼見為實,耳聽為虛,曆史上有太多這樣的慘案,就因為相信耳朵造成了無法彌補的缺憾,可是她現在才知道,原來眼睛看見的也可以是虛假的。
單鬱助在聽見蘇半夏的三個字後,忽然就失去了所有的力氣,一下子坐在了地上,他雙手插進自己的頭發中,表情壓抑痛苦。他不知道他該怎麼做,他也不知道蘇半夏為什麼要這麼做。那是他的母親,是她未來的婆婆,為什麼?到底是為什麼?現在冷清音死了,難道他要親手把半夏送進監獄麼?不!他做不出來!那怎麼辦?到底該怎麼辦??
蘇半夏手裏攥著的錄音筆,還是沒有拿出來。她看著鬱助那麼痛苦的神情,心中不自覺地痛起來。她不想讓鬱助在失去了冷清音的同時,再讓他知道自己的母親是個十惡不赦的殺人犯。她知道如果自己堅持說沒有殺人,鬱助還是相信,但是有些事情相信歸相信,心裏的疙瘩始終都是在的。就算以後和他在一起了,他也會時常想起她將冷清音推下去的那一幕,那就像一根刺,紮在鬱助的心上,拔不掉,化不了。
她要靜一靜,要好好想一想,他們之間到底該怎麼樣。就這樣分開,對他和她來說都太過殘忍,走了那麼久的路才到現在這一天,才能好好在一起,又怎麼能因為冷清音的陰謀而分開?
單鬱助沒有報警,但是警察還是來了,畢竟風尚裏還有保安,看見有人死了,肯定會叫警察。
單鬱助和蘇半夏都被帶到警察局做筆錄。幾個小時之後,蘇半夏被告知可以走了。因為單鬱助和警察說,冷清音是自己跳樓身亡的。
在警局門口,蘇半夏等到了麵容憔悴的單鬱助,他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頭發淩亂,他看見蘇半夏之後,身子明顯頓了一下,然後從蘇半夏的麵前走過,一步不停。
蘇半夏拉住他的衣袖,低低地喚了一聲:“鬱助。”
單鬱助沒有回頭,輕輕拂開蘇半夏的手,聲音疲憊而沙啞:“你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他沒有告訴警察他看見的,是因為他沒有辦法親手將她送進監獄;但是他始終不能忘記那一刻,或許冷清音摔下去的那一幕這一生都會成為他們之間的羈絆。
“不去威尼斯了麼?”蘇半夏輕聲問道,其實心裏早已經有了答案,但是她還是不死心,想要單鬱助親口告訴她。
修長的身形仿佛站立成了一座永恒的雕像,那麼悲愴。單鬱助沒有立刻回答蘇半夏的問題,而是長久的沉默,沉默到蘇半夏以為這隻是個噩夢,沉默到蘇半夏所有的勇氣都已經用完。
良久,單鬱助簡簡單單吐出幾個字便落荒而逃:“對不起,半夏。”他怕再繼續待下去,他會不顧一切地拉起蘇半夏的手去威尼斯。他夢想著能和蘇半夏去威尼斯,但是現在,他不能欺騙自己,他需要知道真相,可是又害怕知道真相。
在聽到這句對不起之後,蘇半夏一直強忍著的眼淚終於還是無力地流淌下來,她知道這句話的意思。對不起,半夏,我沒有辦法原諒你;對不起,半夏,我不能和你在一起了。
所有世界上最殘忍的語言彙合起來就隻有這三個字,對不起。
他們之間到底是怎麼了,明明愛得那麼深,明明那麼想要在一起,但是為什麼總是有那麼多的牽絆在拉扯著他們?蘇半夏不怪他,真的不怪他。她給他時間冷靜,給他時間讓他想一想,到底她會不會把冷清音推下樓。如果能夠想清楚,那麼威尼斯還是能夠一起去,如果想不清楚,那麼注定他們之間缺乏最根本的東西——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