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顧明顏見他醒了,還朝著自己看過來,居然有幾分不知所措。
這男人要是昏迷著,她還可以催眠自己說縫的不過是幾塊爛布條,但是在這樣的目光下,是怎麼也騙不成的。
大約那男子也知道她心中所想,下一刻就轉過頭去不再看。
顧明顏咬緊牙關,繼續用針線在皮肉裏穿梭,沒一下拉線出來都覺得渾身的骨頭跟著酸,等她縫好之後滿頭大汗,比那個被縫針的人還要狼狽。
她這時候才想起來,剛剛居然忘了找塊帕子給這人咬著忍忍疼,不過這人從頭到尾都一聲不吭,倒是讓她有幾分佩服了。
在已經縫好的傷口上又細細的塗了一層玉屑膏,這下血算是止住了,應該沒什麼事情了,可是這麼安靜下來氣氛一下子詭異起來了。
容韶錦心中縱然有感謝的話要說,但是此刻也沒力氣,隻能安靜的趴在那裏,顧明顏鬆了口氣之後又有點羞惱,雖然救人的事情她不假思索的就做了,但惱就惱在這個不假思索上。
真是每次見到這個男人都沒好事!
顧明顏看著自己房中的一片狼狽,再低頭看看自己的手,上麵更是黏黏膩膩的,屋子裏隻有一盆昨夜剩下的冷水,她想了想還是去洗了手,然後一回頭,看見容貌姣好的男子一雙眼再次合上,可眼皮卻顫抖著,再仔細看著,他整個人都在輕顫,而且臉頰有著不正常的暈紅,比第一次見他的時候還要嚴重。
顧明顏暗叫糟糕,怎麼忘了失血過多後人會發冷。
她看看地下被自己剪的一團糟糕的衣服,又看看同樣一身血汙似乎再次陷入昏迷的男子,最終隻能咬咬牙,把帕子沾濕勉強把他身上的血跡擦的差不多——也隻能差不多,多餘的水是沒有的,她也不能大半夜的折騰墜兒和桃紅來打水,不過明日是無論如何也瞞不過去,想到這裏她又頭疼起來。
擦完之後她找出些白綾,把男子的傷口細細密密的纏了一遍,想了想,覺得自己是絕對沒力氣把這麼個大男人給移到床上去的,於是隻能拿來自己的錦被給他披上,又仔細的圍了個結實。
想了想,又從茶壺裏倒出些茶來,用棉布蘸了擦在男子的唇上,顧明顏頭一次慶幸自己房中女紅的東西很齊全,不論是針線還是布匹。
容韶錦隻覺得自己在一片黑暗中浮浮沉沉,似乎有一股溫暖的氣息一直縈繞在他周圍,雖然身上一會兒冷一會兒熱的,但那氣息中夾雜著淡淡的香氣,叫他感覺安心了不少。
顧明顏這忙活了大半夜,見此時已經是醜時末,心中不由得有些焦急。
怎麼說她也不可能把這個大活人留在自己房中,這是肯定藏不住的,她還沒覺得自己是萬能的,可以不管不顧的做任何事情。
更何況在顧家她已經是步步危機,到時候這男子被發現了,指不定是誰連累誰呢,他沒死在刀傷下,到死在內宅的家法下,不知道是不是個笑話。
老天爺大概是聽到了顧明顏的心聲,片刻之後這男人居然睜開了眼睛,燭火映在他墨黑的瞳仁裏,一片火光,那朱砂痣似乎都跟著跳躍了幾下,他定定的盯著顧明顏的時候,居然有些豔色傾城的感覺。
但顧明顏可沒有欣賞美人的心情,她低聲開口,“我可隻能做到這地步了。”
容韶錦畢竟底子好,雖然這次肯定元氣大傷,又昏過去兩次,但這次醒來,背後的傷口已經縫合,外加有靈藥敷在上麵,雖然還是虛弱,但卻也不再是一分力氣都沒有了,他張了張口,聲音澀啞無比,“總不會連累了顧小姐。”
顧明顏想回他一句你已經連累了,卻覺得這話中似乎有埋怨和撒嬌的意味,怎麼也不對,於是幹脆什麼也不說。
而且她也知道此時不是賭氣的時候,因此又倒了一杯茶,端了過去。
容韶錦本來想自己接過來,但顧明顏避開了他還不穩的手,“你還是省一點力氣吧,免得待會潛出去的時候累死在半路。”
雖然不好聽,但是卻是實話,而且顧明顏頭一次慶幸顧家其實沒多大,而且她的雖然單獨住著一個院子,但卻是偏僻的角落,想要出去也不困難……恩,進來也容易。
容韶錦就著顧明顏的手喝了半盞的茶,顧明顏又找出來些點心,硬是喂他吃了下去,總歸現在多做一點,待會兒就安全一點。
容韶錦知道這是危急關頭,因此不得不強撐起精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