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如飛影，帶起的風將他的鬥笠送到天上，削開塵土，在旋轉中有一道豁口從青色的鬥笠邊緣出現，那是鋒利的環首刀在他眼前劃過的證明。
“好劍，好劍法，可入我魏辛門下。”
環首刀上崩出了一個缺口，騎士的視線透過這個缺口，落在了剛扶老人站穩的聶離身上，嘴角勾起一道危險的弧度。
拍掉肩膀上的跳蚤，聶離抹平黑臉看向駐馬的騎士，眼角掠過素影劍鋒，整條劍鋒流暢如新，一時看不出痕跡，比直接在量刃相交中崩掉一塊的環首刀好了太多。
魏辛身材健壯，看起來在三十歲上下，鼻翼略狹，目光極富侵略性，他橫刀立馬，與在陽光下微微眯著雙眼的聶離對視。
“這位老人家有你父親年紀，隻因為擋了你的路就迎來你這一刀，這種刀法我才疏學淺悟性低，不敢學。”
聶離的答複入耳，魏辛在城門下彎腰捂住肚子，像是聽到什麼有趣至極的笑話一般放聲大笑，在這笑聲中，被他縱馬驚散的人們都低著頭，快步離開。
他就這樣好像被聶離一句逗的笑個不停，聶離在這其間彈掉了兩隻跳蚤後，他才終於喘了口氣，手中環首刀向四方一環，指向避他如避瘟神一樣的人群，道：“你說這些人？一個個都是廢物，懦夫，又有什麼資格讓我出刀？至於剛才這一刀，隻是為我戰馬開路而已。”
騎士在馬上狂笑，如同沙漠上酷烈的光，將經不起灼熱的東西統統蒸幹，好像馬蹄前的眾人隻是一顆顆不足為題的野草，想的時候就順手除掉。
“這人……”，聶離眯著眼，一時無語。
魏辛似乎終於笑夠了，環首刀刀尖指向聶離，道：“你敢從我馬蹄下撈人，還算有幾分膽色，誰知也是這種等腐懦弱之輩，天下屬於強者，又何必受那等拘束，你，可莫要我失望啊？”
熾烈的陽光從刀鋒上掠過，他冰冷相逼。
為此，聶離隻是輕輕聳聳肩，沒有作答，老人已經消失在人群中，卻沒有引起魏辛絲毫注意，或許他眼中連馬蹄都避不開的老人絲毫沒有在意的必要，也正因為這樣他可以隨手揮刀，像砍除雜草一樣砍向他。
老人消失後聶離輕輕歎氣，覺得自己渾身發懶，提起精神回答他的欲望都沒有。
耳邊又傳來渺遠的馬蹄聲，隻是這次卻是在在城內的方向，他的視線越過在魏辛這一人一馬，看向他身後遠方，聶離看到另一個騎士縱馬飛奔，在城中依舊肆無忌憚，又掀起一陣混亂。
那是另一名叫胡潘的騎士，似乎是發現身邊的魏辛不在，縱馬來尋。
魏辛顯然也聽到了身後的動靜，隨意側身回頭一瞥，再轉回來時他的瞳孔卻猛地放大。
刀尖所指，甚至雙眼寬廣的視線所及，聶離的身影已經完全消失，仿佛他根本就沒有存在過在這一般。
“居然逃了。”環首刀輕輕放下，也不理會在身後呼著他名字的胡潘，他伸出舌尖舔舔幹燥的嘴唇，有些幹渴，“下次見麵時，用刀來說話吧。”
胯下馬一聲嘶鳴，前蹄抬起後蹄踏轉，幾乎原地轉了馬頭，隨他放開的馬韁飛一般得掠過胡潘身旁，任由他千呼萬喚也不理會，隻是此次再也沒有人出現在他馬前，供他收割，砍出血光。
暗黃的馬吃著草料，向客棧內嘶了一聲，在客店房間內擺著兩個大木桶，下麵生著柴火，將木桶內的水燒熱。
麻布衣衫被扔在地上，聶離連頭泡在木桶裏，不一會有三五隻跳蚤悠悠浮上水麵，而他在水底依然沒什麼動靜。
一盞茶的時間轉眼就過了，泡在另一個木桶裏的老漢看向聶離木桶的頻率也越來越頻繁，這正是聶離在馬蹄下撈出來的老漢，算上正午時在城門外的那次見麵，這已經是第三次相遇，隻是這次在水燒熱後，聶離卻毫不客氣得把他連著衣服丟到了木桶裏。
老漢無奈，隻得在木桶裏脫掉衣物，丟了出來，隻是這時卻發現聶離依舊毫無動靜。
又過了一會，老漢似乎終於忍不住了，他伸出手敲敲聶離的木桶，叫道：“你沒事吧？”
沉在桶底的人依然毫無動靜，隻有半長的頭發隨著水飄了起來，在水中像極了溺死鬼。又敲了一會，聶離依舊毫無動靜，老漢似乎慌了，他勉強定下心，高呼道：“店家！店家！”
“來了！”
店家的聲音由遠及近，推門而入，手中拿著兩套新的麻布衣，放在木桶旁邊的台子上，轉頭卻見老漢臉色惶急，不由一驚，問道：“怎麼了？”
老漢手上發抖，指向身邊的木桶，支支吾吾卻說不出什麼。
“怎麼了啊？”店家眉頭一皺，神色略顯不耐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