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五,長江之宴的消息幾乎在一夜之間就在江夏街頭巷尾徹底傳開,而在這之前甚至沒有一點風聲露出,這巨大的反差甚至給了聶離這其中有什麼陰謀的錯覺。隻是看看地牢裏依舊安然熟睡的甘寧,聶離不得不承認自己想多了。
甘寧似乎察覺到了有人圍觀他的睡相,抖抖鼻子後睜開了眼睛,盯住了聶離手上提的布包和酒,“這次帶來了什麼?”
隨手開了鎖,聶離將東西放在他麵前,揉揉因一夜沒睡而有些腫脹的太陽穴,道“斷頭飯。”
“明天?”甘寧揭開封蓋,酒水順著嘴角灑出了一些,“說起來這個地牢這些日子幾乎被你們的人踏破了,可他們都是偷偷摸摸得來又偷偷摸摸得走,沒一個像你這樣肆無忌憚,一趟又一趟。”
聶離難得有點自豪,做作得歎道:“我以為你當我是送外賣的了,隻要一聲就能隨時送貨到你嘴邊。”
打開布包,溫熱的熟肉讓甘寧挑了挑眉毛,便也不客氣,抓了兩片混著酒灌下了肚。而也許是這份熟肉的麵子,他的耳朵終於動了動,開始聽坐在他丈許距離的聶離說的話。
“不知道你現在知不知道,明天黃祖打算在長江上開個宴會,在眾目睽睽之下之下砍掉你的腦袋,為江夏各界展現下自己的功績。”看看被宣判死刑卻好像耳旁風吹過的甘寧,聶離有些摸不準他在想什麼,“我想問問你的意圖,或者……”
嘴裏挺忙的甘寧抬起頭,聶離起身退了兩步,而後腰間的佩劍在他手中出鞘,流暢的劍刃在這昏暗的空間內泛著格外顯眼的光華。
“好東西。”甘寧又吃了一片熟肉,淡淡道。
“如你所見,你手腳的鐵鏈解是解不開,隻是憑著這劍的鋒利倒是能兩斷。”
在素影劍刃的光華中,甘寧眯了眯眼,確定這等利刃如果主人夠強,砍斷鐵鏈,歎道:“虧你這麼暴殄天物,這劍跟了你可算委屈了。”
聶離打個哈哈,略顯隨意:“這劍再怎麼厲害也奈何不了我不厲害,也隻是一件死東西,用死的東西放出活人,怎麼看都不會虧啊。”
“活人……”帶著些許諷刺咬掉最後一塊肉,甘寧站起身,雙腕間的鐵鏈垂下,看起來分量相當沉重。
看到這個架勢,聶離的太陽穴登時開跳,隻是作為首先亮劍的一方,這種情況也算在意料之中。為此,他稍稍舒了口氣,一步後撤,擺出了防禦架勢。
甘寧從喉間發出冷笑,躬身前撲。
通常來說人在手腳都被鐵鏈鎖住的情況下談不上速度,而招式受到的限製則更大,隻是在看到他動起來的瞬間,聶離便明白了一點。
要贏這個協調性強的逆天的家夥恐怕有些不現實。
雙手回折握住鐵鏈以保護腕部不受傷害的甘寧動作格外準確,以鐵鏈扣住了聶離刺出的劍,在令人耳朵不舒服的摩擦聲中,劍尖觸碰的鏈環有些許鐵屑掉了下來。
隻是此時聶離感覺到一股奇特的力量牽引著自己刺出的劍尖,順著這力量的牽引,他的手腕被帶偏,而前刺也後繼乏力。
他雙目一凝,內元支撐下腕部帶動劍尖猛然跳起,掙脫了環的束縛而指向甘寧暴露無遺的咽喉。
在甘寧平靜的目光中,聶離看見他因被縛而展不開的雙臂在他眼前花了一個圓,用一整條鐵鏈鎖住了劍的去勢。
“這一個又一個的圈什麼玩意,太極嗎?”在劍的去勢兩次被鎖住泄力之後,聶離暗中吐了個槽,而在滄溟記錄中的一句話卻也從此時泛上心頭。
水無常形。
出自《孫子兵法·虛實篇》。
“夫兵形象水,水之行避高而趨下,兵之形避實而擊虛;水因地而製流,兵因敵而製勝。故兵無常勢,水無常形。能因敵變化而取勝者,謂之神。故五行無常勝,四時無常位,日有短長,月有死生。”
說起來,甘寧的錦帆賊行動起來神契合這一篇,這流水一般的變幻甚至形成了別具特色的內元意象,能讓他在空前的限製情況下依然保持了相當的戰力。
劍鋒一蕩,聶離攪動鐵鏈順著一時間變換的力量移動了劍尖,指向甘寧的身體,在園中有限的空間內徑直刺下。
素影與鐵鏈交錯,聲音格外滲人,甘寧眼神微緊,腳下一錯身體和鐵鏈同時擺開,以些許的距離避開了素影劍鋒,這破解劣勢的方法看起來很巧妙,隻是此時他卻發出苦笑。
在手腳都有鐵鏈桎梏的情況下,聶離隻靠單手利刃就牽動了他全身動作,此時他手不能擋腳不能踢,被動的一塌糊塗,而在劍的去勢被再度帶偏的同時,聶離的拳頭也已經打了過來。
“戴上鐐銬之後,果然束手束腳。”
此時甘寧突然回想起跟孫策的一戰,比起仿佛隔著老遠都能體會到那股熾烈感的疤臉人,自己卻沒能維持內元意象,敗得一塌糊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