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那個叫元玉的青年此時穿著玉色直裰,係著靛色宮絛,來到六郎他們桌前,風度翩翩地朝眾人行了一禮。紅娘子笑著介紹道:“這個是舍弟,宗璞,表字元玉。”六郎一看,正是那天劫他們財貨,殺他們夥計的青年。三人頓時臉上不大好看,宗元玉也認得他們,抱歉的一笑,取來三隻杯子,一一斟滿,說道:“在下那日多有得罪,當罰三杯。”說完將三杯酒依次飲盡,紅娘子拍手笑道:“這下好了,陪了罪,我們大家還是好兄弟。”事到如今,六郎三人也無話可說,隻得隨聲附和,一笑了之。宗元玉便坐在下首,小口吃菜,小杯喝酒,吃相頗斯文,不似他姐姐那般大喇喇的。他為人也低調,隻顧自斟自飲,並不怎麼多話。紅娘子嫌弟弟太悶,偏要拿他鬥趣,便說道:“元玉,這席上坐的都是姐姐的好友,大家說說笑笑才有意思,你坐在這裏怎麼倒像個鋸了嘴的葫蘆?”宗元玉聽了一笑,說道:“想多灌進些酒,所以鋸了嘴去了,不想卻說不得話了。”桌上人聽他說得有趣,都撲哧一笑。紅娘子笑說:“這才有點意思。”又說道:“你既說不得話,就為大家表演一番也罷。”宗元玉聽了一愣,說道:“我又不會唱小曲,又不會弄管弦,你叫我表演什麼?”偏偏近旁一桌的一個人耳朵尖,聽見了,湊過來說道:“二當家的一手好劍法,何不就趁現在表演表演?讓我等也飽飽眼福?”紅娘子大聲稱讚這主意好,旁人曉得了也極力攛掇,宗元玉無法,隻得立起身來,朝眾人抱拳一揖,說道:“既然大家如此抬舉元玉,元玉就獻醜了。”說罷離席立在大廳中央,又說道:“廳中狹小,不便大施大展,今日我就弄個巧吧。”說完就叫人去拿一壇酒來,又叫各桌上人都把杯聚在一起,放在各桌上靠近他的方向。待眾人都放好杯子,隻見他把袖子一抖,寒光一閃,一柄劍已握在手中。眾人都齊聲叫好。宗元玉一手握劍,一手將酒壇“咣當”一晃,一股酒自壇口飛出,隻聽得唰唰幾聲,宗元玉手中的劍花亂舞,那股酒已被他用劍彈入一張桌上的酒杯之中。那桌的人紛紛伸頭看杯,都拍手喝彩。宗元玉又如法炮製,不一會兒,九桌上的杯子都斟好了酒。六郎看得呆了,不覺驚呼:“好神奇的劍法!怪道那日一劍封喉。這樣的劍法考個武狀元綽綽有餘,又何必落草為寇?”紅娘子聽了,一聲冷笑:“有這樣的好本事不自己受用,倒要去給別人當奴才麼?”六郎聽說後一楞,端起酒杯一飲而盡。要是換成往日,憑六郎的性格,被紅娘子反駁一句,一定不敢再多嘴了,隻是他今日多喝了幾杯,嘴巴就管不住了,隻見他放下酒杯,用手一抹嘴唇,說道:“非也非也。大丈夫生於世間,應當圖求封侯拜相,青史留名,像我等讀書人,寒窗苦讀十餘載,隻盼望一朝登第,全家榮顯,盜拓之流終非正途,生前橫行一世,死後卻留千古罵名。”紅娘子聽了撇撇嘴,冷笑一聲,說道:“六郎若是真得做了官當如何?”六郎回道:“吾當上安社稷,下憂黎民。”紅娘子聽了點點頭:“但願你能記得今日之言。”六郎一拍桌子,說道“大丈夫,一言九鼎。”紅娘子斜睨六郎一眼,嘴角不屑的一撇,端起酒杯,朝著廳中眾人大聲說道:“諸位聽好了,今日這位王兄弟說他若有一日為官,當上安社稷,下憂黎明。”話音剛落,廳中陡然寂靜下來,一時間鴉雀不聞,可是隻過了一小會兒,不知誰輕笑一聲,隨即打了個呼哨,大夥兒也一齊跟著哄笑起來。六郎訕訕的紅了臉,望著眾人不知所措,紅娘子擺擺手,示意眾人安靜,又說道:“我等為他這話幹一杯如何?”眾人聽了複又聒噪起來,嬉笑怒罵聲此起彼伏,紛紛地倒酒痛飲,有幾個還特別跑過來拍拍六郎的肩膀,望他豎一豎大拇指。六郎手足無措,隻得陪著幹笑。此時宗元玉已經又坐回席上,仍舊無話,隻是自斟自飲。六郎被鬧得莫名其妙,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幹脆推脫身體不適,要早些歇息。紅娘子知道他被鬧得心裏不爽快,也不勉強,著人送他回房,施良主仆二人也趁機告辭離席。廳中剩下紅娘子一眾,直吃到月上中天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