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周圍麵帶菜色的拳眾不同,身材魁梧麵色紅潤的朱紅燈和精瘦的於清水還有身穿袈裟的心誠和尚,正在盯著風塵仆仆的平原壇的大師兄李長水。“李師兄,你說的可是真的?”心誠和尚雖然是出家人,但是性情急躁,沒等朱紅燈搭腔先開口詢問到“濟南府的商會油水可真肥啊。”
“此事應當不假。”於清水沉吟片刻說“去年我們就打算起事,但是濟南府的一個叫公聚合糧棧的來收了我們縣裏的二十萬斤存糧,把個價格托住了,老百姓都緩了口氣。朱大哥見勢頭不對讓弟兄們都等了一年。聽說那家糧棧東家姓苗,現在也是濟南商會的大股東,他家裏去年光收購秋糧就得幾百萬斤,聽說拿洋鬼子的鬼磨都磨成麵粉,直隸、山東一直到京城、關外都是他家的精粉、特一粉、特二粉的,連摻了麩子的複合粉都賣的比別家的好麵貴。這麼說起來,濟南府的商會倒是個肥羊。”
“濟南府可是有武衛右軍的萬把精兵,咱們這些土裏刨食的鄉下把式能辦成事兒嗎?”心誠和尚倒有點頭腦,知道點子紮手。“除非有什麼辦法拖住他們?”
“這點倒無需諸位師兄過慮,我家軍師打聽到今年朝廷秋操,武衛右軍抽調了一半多的兵馬到南苑會操,一時半會的不會回來。而且軍師計劃是多點開花、快進快退,就剩下五千人不到的武衛右軍必定先顧及省府,至於內城外的商埠一時半會兒顧不上,所以請諸位好兄弟一起動手,不用諸位去觸他武衛右軍的黴頭,就是以多打少的伏擊百十號團丁,然後咱們一起砸了商埠的響窯,大把的銀子堆在哪裏,請朱大師兄帶著大夥大秤分金,大碗喝酒,不知道朱大師兄意下如何?”
朱紅燈悶著頭,光聽沒言語,不過於清水從側麵看到朱紅燈的腳後跟急促的抖動著,這是大當家的下決心前的習慣動作,心想妥了,必定要演上一出群雄大鬧濟南府的好戲了,看著周圍興奮的大小頭目,突然感到一陣的心悸,天知道這幾百號好漢能活著回來幾個人?
濟南商會保險團還沒有成型的諜報係統,對於周邊農村此起彼伏的起壇、抗捐的根本就是司空見慣,壓根也沒想到百十裏外會有一幫拳匪圖謀自己的商會。這一天保險團的老魏從臘山裏鑽出來到平安鎮的老營催辦給養,順便回自己家看看許久沒見麵的老婆孩子。杜子成在城裏和老營兩頭跑,這時候正好在省城裏巡視各處團丁的駐防點。其實杜子成和亨得利王光祖王老頭的嫡親侄女已經在吳王兩家的撮合下定了親,苗二哥親自做媒,也算是濟南商會自己的一樁喜事,所以這些日子杜子成進城跑的勤了點,老營的事情大多交給韓鏢頭的外甥何大壯管理。這個何大壯也沒外人他的親娘舅是順安鏢局的韓鏢頭,老爹自己開的福盛齋的熟肉鋪子,也是濟南商會的老會員,現在家裏光分店就有四家,老店還在芙蓉街北口,緊靠著關帝廟和順安鏢局隔著一條胡同。何大壯從小吃肉比吃飯多,又喜歡跟著舅舅練槍棒,雖然天資有限,但是一米九多的身高,一二百多斤橫練的腱子肉,整個一個廟裏的伏虎羅漢,今年十七歲,長得已經是半截黑鐵塔一般,在新兵隊裏就是個尖子兵,除了老魏和度娘,拳腳上能排前三,人高馬大又有舅舅和老爹的關係照著,但是大壯為人憨厚,他爹媽給他帶來的熟肉從來不死手,都是孝敬教官,分給同隊的弟兄,還經常照顧其他跟不上的新兵,曾經創造過越野跑扛回七杆步槍還能跑良好的記錄。現在是杜子成支隊的見習副支隊長兼任一小隊隊長,雖然他年紀小,可從小在商人世家耳濡目染,人情世故很是通達,又有私塾好底子,學起文化課也能跟的上,更難得是為人比較老成,少有年輕人的驕躁,現在是杜子成的左膀右臂。雖然見是魏支隊長來了,哨兵還是認真履行了核實證件的關口,才搬開鐵絲網,何大壯已經從操場上跑過來,迎接他魏叔叔,不過同行的還有個二十五六歲的年輕人,老魏倒也認識他,是臨近的平安鎮上大戶肖家的長子肖明峰。肖明峰雖然上的是洋人的教會學校,但是喜歡舞槍弄棒,今年初從廣東的叔伯家回鄉,本來要到天津去考武備學堂,家裏死活不讓,無奈先替他老爹當上了平安鎮保長,領著鎮上幾家大戶湊的五十來個鋪丁巡防。其實在省城邊上,離著西門不過二十多裏地,誰都不信能有大股的盜匪能襲擾平安鎮,所以幹脆連槍都沒多買,就十來杆能打得響的鳥銃和兩杆抬槍,剩下也就是些大刀片子和紮槍。近來肖明峰喜歡上了保險團,兩家又是鄰居,借著巡邏的機會經常觀摩保險團的訓練,時間長了幹脆以訪友的名義賴在保險團跟著一起訓練,還拉來了三十多號壯丁,結果現在留在隊伍上的平安鎮的新兵就有二十冒頭,老魏請示過我,我也默許了肖明峰在保險團跟著訓練,但是考慮到肖家長子的關係,沒有提及讓他入保險團的事情,他家裏大概也不願意大少爺去當大頭團丁,所以也就就勢裝起了糊塗。不過杜子成和我都試探過這位大少爺,他還真是個天生扛槍打仗的材料,有點指揮和組織的才能,至少鋪丁都能在他不在的時候按時巡邏。見麵寒暄兩句後,肖明峰說“魏爺,鎮上的鋪丁昨個抓了個小子沒有路引,還鬼鬼祟祟的打聽保險團和鎮上鋪丁的事情,讓我的人關了地窖,我瞅著也不像個好玩意,要不您也審審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