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磨磚成鏡(1 / 2)

這個季節是衡山旅遊的淡季,加上時近黃昏,路上行人已無,於是楊遠和夏清泉不再顧忌,各自提氣展開身法,縱躍如飛,直奔磨鏡台而去。

夏清泉靈能貫注之下,身形如雲出岫,風姿悠然;反觀楊遠,一直不疾不徐地跟在她身旁,卻看不出什麼特別之處。隻一會兒的功夫,兩人就已掠過了福嚴寺。遠遠地,仿佛還能聽到寺院裏隱隱傳來的木魚敲打和晚課誦經之聲,在穿透林間枝葉的夕照天光裏,流動著一種難言難喻的斑駁古意。

磨鏡台四周藤纏蔓繞,濃蔭蔽日,愈走近,一股幽幽的涼意則愈甚。“夏天避暑,此地極佳!”楊遠笑著對夏清泉道,腳步突然頓了一下,夏清泉眉頭微皺,似乎也覺察到了什麼。

周圍的能量場適才突然有一波異動,但轉瞬即過。楊遠以目示意,夏清泉低聲道:“不是妖氣!”楊遠側耳凝神,道:“我知道。你聽!”

一種異物相互摩擦的聲音傳來,在這靜謐的山林裏顯得格外刺耳。

兩人對視一眼,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過去,隻見左側十步外一塊大石上,一個年輕人閉目垂簾,盤膝端坐,兩手結三昧定印,拇指相對成一圓相,雖然不言不動,卻是氣宇如王;旁邊幾步外,一個相貌清奇的老人正拿著一塊厚厚的青磚,在地上來回用力地磨著。

這兩人圓頂方袍,顯然皆是已剃度現了僧相的出家人。但前一秒鍾,此地分明無人!即使是現在,楊遠和夏清泉也根本感應不到這兩人身上有絲毫的生命氣息。

暮色驟暗,一種青蒙蒙的光芒罩住了這方圓幾十米,一縷縷霧氣不知何時開始從藤蔓林木間生起,情況變得有點詭異起來。夏清泉了無懼色,吒道:“你們是誰?”楊遠擺擺頭,豎指向她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那兩個出家人卻好象什麼都沒聽見,一個隻管打坐,一個使勁磨磚,頭也沒抬。終於,那年輕僧人在嚓嚓的磨磚聲中有點坐不住了,隻見他眉頭微皺,眼睛已睜了開來,氣惱的神情一閃而過:“老和尚,汝在此磨磚作甚?”

那老和尚動作沒停,反問道:“那大德在此坐禪,又是為何?”

年輕僧人一昂首,毫不猶豫地道:“隻為作佛!”那老和尚看了他一眼,笑了:“那老衲磨磚為的卻是成鏡!”

這兩人自顧說話,從始至終都未向楊遠他們望上一眼,似乎當他們不存在一般。夏清泉隱隱覺得眼前的一幕似曾聽聞,向楊遠看了看,卻見他臉上神情從所未有的肅穆凝重,不禁暗暗吃驚。

這時隻聽那年輕僧人哂道:“老和尚說笑了,磨磚豈能成鏡?”

老和尚一抬首,眼光如電,氣勢立變:“磨磚既不能成鏡,坐禪豈得成佛?”

年輕僧人渾身一震,略一思忖便道:“那如何即是?”

老和尚將磚頭一放,長身而起:“如牛駕車,車若不行,打車即是?打牛即是?汝為學坐禪,為學坐佛?若學坐禪,禪非坐臥;若學坐佛,佛非定相。於無住法,不應取舍,汝若坐佛,即是殺佛!若執坐相,非達其理。”

那年輕僧人聞言,一臉醍醐灌頂的恍然和欣喜,不由深深拜了下去,恭聲道:“還請和尚明示,如何用心,方合無相三昧?”

這時似有清風襲來,老和尚袍袖微拂,欣慰地笑道:“汝學心地法門,如下種子,我說法要,譬彼天澤,汝緣合故,當見其道。”

“道非色相,雲何能見?”“

“心地法眼,能見道乎?無相三昧,亦複如是。”

“還有成壞否?”

“若以成壞聚散而見道者,非見道也。汝聽吾偈曰:心地含諸種,遇澤悉皆萌;三昧華無相,何壞複何成?”

那年輕僧人頂禮再拜,老和尚坦然受之,又道:“一切法皆從心生,心無所生,法無能住,若達心地,所作無礙。非遇上根,宜慎辭哉!”

……

看到這裏,夏清泉已大概猜出這兩位滿口古雅文言的人是誰了,她也曾涉獵禪宗燈錄,知道禪宗曆史上曾發生過的那則著名公案,隻是,這段千年前的古德舊事怎麼可能會在此時此地一一重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