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工作,她每天呆在家裏。早上他出門時她還沒起床。晚上他回去的時候常常以為她不在家,窗口總是沒有燈光。推開門卻看見她坐在黑暗中抽煙,紅色的火星一閃一爍。衣服早已洗淨疊好,整齊地放在衣櫥裏。
茶是剛泡的,泛著茉莉的清香。沒有晚餐在桌上等待,因為她不會做飯。
有時候有應酬,他會拿錢給她,讓她自己去外麵吃飯。沒有應酬時他就回家陪她。他總是帶她去很豪華的地方,不會比他前一天見客戶時去的地方檔次低。她還是笑,笑容裏有一份倦怠和一份洞悉一切的通透,常常讓他有些汗顏。
他從不帶她外出應酬,帶她去更好的地方,也許是潛意識裏的一種補償。
她什麼都了解,她什麼都不說。
帶她見過兩個朋友,介紹時隻說這是江小姐,甚至沒有身份。她沒有工作,所以沒有身份可以介紹。
他們住在一起,可是睡不同的房間。她的門從不上鎖。她很自然地穿著睡衣在屋子裏走來走去,常常看著電視就在沙發上睡著了。他會輕輕地推醒她,卻從來沒有對她的身體作過更多的碰觸。
他自己也不知道這是為了什麼,盡管他已經很久沒有碰過其它的女人,在認識她之後,每當想和一個女人上床時,她的影子就會跳出來,他突然地就覺得身旁的女人索然無味。
他想要她,是真想,但不是現在。不,時機還不成熟,這個女孩心思太深,他還沒有把握她不會給自己帶來麻煩。而且,他想要的,是完全地收服她,她那顆無主孤魂似的四處飄蕩的心。
周末,晚上回去的時候,發現她一個人坐在陽台上,望著遠方發呆,連他開門進來也沒有聽見。
暮色裏,她的背影很落寞。聽到她幽幽然地歎氣,他突然覺得心疼。
走過去,發現她哭過,睫毛上猶自晶瑩。他不假思索,伸手擁她入懷。
她的頭貼在他的胸前。她的手環著他的腰。她的頭發散發著洗發水的清香。他情不自禁地在她的發端落下自己渴盼已久的吻,
然後,她的額,
然後,她的臉,
然後,她柔軟的嘴唇……
那一夜,她沒有回自己的房間。
很久以來,他第一次這樣的要一個女人。終於得到她,所有壓抑和隱忍都在瞬間迸發。他驚奇於自己的饑渴,同時更明白了她的危險。她是那樣的狂野。是他在此前的三十一年中所未見過的。
他們配合得如此默契,投入到身上的每一寸肌膚都滲著汗水。卻並不覺得累,隻是想要,再要,還要……
終於,一起沉沉地睡去。疲憊的。卻是滿足的。
第二天,他約了客戶有事要談。起床的時候發現她已經起來了,桌上放了一碗熱氣騰騰的蒸雞蛋羹。他有些吃驚地望著她。她笑,仍然是淡到不落痕跡:“照菜譜做的,也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
他嚐一口,嫩滑鮮美。忍不住抬頭讚她,她卻隻是笑,看著他一匙一匙地吃光,目光溫柔得幾乎要讓他融化。
那一整天,他心裏都暖暖的,和客戶的生意也談得特別順利。
那一整天,他都想著她和婉的笑,想象著不會做飯的她翻著菜譜,手忙腳亂的樣子。他不自覺地微笑。隻是,她是那樣的老於此道。想到這裏,頭一夜的歡愉好象有點變了味。
也許並不是想象的那樣好。他在心裏想。
還是不要讓自己陷入的好。
下班的時候,他在心裏再一次對自己說,用前所未有的強調的語氣。
走到樓下,他抬頭望自家的窗戶。這是她來了以後才養成的習慣
窗口透著黃色的光,在夜色的襯托裏很溫暖。
他覺得自己心中的某種堅決開始動搖。
在樓下站了一會兒,他終於還是走上樓去,掏出鑰匙開門之前,他把那句話在心裏重複了一遍。
還是不要讓自己陷入的好。
推開門,屋裏有音樂流淌,是他喜歡的音樂,辛德勒名單的插曲,REMEMBERANCE。音樂淡淡地,如水流過,優美而傷感的旋律,一直流進他心裏去。
他清晰地感覺到心中有塊堅硬的東西正一點一點變得濕潤,在水分的浸潤下慢慢柔軟。
他在心裏歎氣。為什麼,為什麼她要有那樣多的往事?她不是他要的女孩。
她原本是他心中最理想的女孩。
洗過的衣服晾在陽台上。幹了的衣服疊在衣櫥裏。茶在桌上,嫋嫋的,冒著淡青色的熱氣。百合在花瓶裏靜靜綻放,花葉上還帶著晶瑩的水珠。那是她最愛的花。
一切都和往常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