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學習很重要(1 / 1)

聖誕節假期之後,AP學院冰球隊與波士頓當地一所公立學校打了一場比賽。雖然隻是普通校際比賽,但因為兩隊正在爭奪一個參加全美高中生聯賽的席位,所以任何一次對陣都很較真兒。

那天AP是客場作戰,公立學校沒有自己的冰球館,賽場就選在一個社區體育中心裏。觀眾席坐的很滿,既有對戰雙方學校的學生,也有參賽球員的家長。程致研和吳世傑都沒有家人在場,隻有吳世傑讀九年級的小女朋友拿著一部手持式攝影機,帶著幾個中國妞兒在場邊替他們呐喊助威。

第一局AP學院比分落後,第二局又以兩個進球反超。其中一個是程致研打進的,另一個也是由他助攻,那支公立學校的隊伍作風彪悍,立刻以他為目標,嚴防死守。幾次正麵遭遇之後,雙方隊員都頻頻出現違規動作,衝突一觸即發。

第二局結束,十五分鍾休息,AP的隊員士氣高漲,在場邊聽教練布置戰術,喝了一點水,處理了一下傷口,又再上場。

第三局,比賽陷入焦灼。開場五分鍾,吳世傑橫杆阻擋犯規,被裁判處以兩分鍾小罰,坐進受罰席,他的小女朋友擠到場邊,隔著防護網跟他說話,他火氣很大,讓她離他遠點。

不知是誰先發出一聲驚叫,吳世傑回頭再看場上,已經出事了。對方一名球員在中線處突然加速,用球杆將程致研推倒,而後猛地撞向界牆。誰都能看出來那一下撞得不輕,雖然這種衝撞在高速的冰球比賽中並不罕見,但奇怪的是程致研並沒有馬上爬起來,隻是用手裏的球杆無力地阻擋了一下。

裁判隨即吹響了哨子,示意對方邊線界牆三米內衝撞,處以五分鍾大罰,但場上的局勢卻沒有因此受到控製,反而愈演愈烈。雙方球員都朝出事的地方聚過去,很快亂作一團,每個人手裏都握有碳素纖維的“凶器”,就連裁判過去勸架,也險些被打。

在場邊的人看來,失控隻是幾秒鍾的事情,邊線裁判、記分員和兩隊教練尚且茫然無措,吳世傑就撞開受罰席的門,連滾帶爬的衝進混戰的人群,把已經失去意識的程致研拖了出來。他眼睛半開半閉,頭盔不知所蹤,臉上頭上看不清有幾處傷口,殷紅的鮮血湧出來,沾染了黑色球衣和賽場上澄白的冰麵。

比賽中止,校醫跑進來做了急救,隨後救護車來了,把他送進醫院,因為嚴重的顱腦損傷,當天夜裏又被轉去了另一家醫院,做了一場大手術。手術之後,他沒有醒過來,醫生們數遍了所有後遺症和並發症,掛在嘴邊上的一句話便是Hope for the best, prepare for the worst(抱最好的希望,做最壞的打算)。

多年之後回想起那段經曆,程致研總是覺得,昏迷中的自己並不是完全無意識的。他記得有一雙手一次又一次的撫過他的臉頰,記得有人握著他的手,溫熱的淚滴落在他的手背上,記得ICU病房外麵隱約傳來爭吵的聲音,聽起來就像是隔著重重的水幕——

“我不要聽百分比,他必須活下去,必須醒過來!”

“我不相信什麼意外!他們每一個人都要付出代價!”

……

三天之後,那一層層浸淫著他的漫漫無邊的水終於退了,他在清晨醒來,發現真的有一個人坐在床邊,握著他的手,那個人就是陸璽文。他從沒見過她這樣憔悴,身上搭著一條灰色開司米披肩,斜靠在折椅上,眼睛裏布滿血絲。

他慢慢轉過頭,對她說:“媽媽,我沒事。”

他的確沒事,到底是年輕,身體底子也好,隻做了六個禮拜複健,就行動自如了。醫生最擔心的記憶損失也沒出現,他什麼都記得,唯有一件事例外,他不記得有多久沒這樣叫過她了,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