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主如果實在沒帶太多的錢，也可以買下這些蚯蚓放生的。它們是開過光的生靈，每條五塊錢。昔日唐僧西天取經九九八十一難，你就買八十一條放生吧。你的女兒今年高考就能上重點，保你如願以償。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一間屋子裏，坐著一個胖和尚，跪著一個中年女人。
和尚坐在蒲團上，女人跪在軟墊上。
和尚左側有一扇窗，陽光射進來，把胖和尚的光頭照得像鍍一層黃金。比他的光頭更金黃的是他的服裝，至於袈裟不袈裟，這年頭，已經是不容易分了。
那女人眼角瞄去，更覺這金碧輝煌的和尚功德高尚，自己卑微如蟻。
她感恩戴德的磕了幾個頭後，從口袋裏掏出一遝鈔票，慌亂的數了數，雙手遞給那和尚。
“阿彌陀佛，出家人視錢財如枯葉，請施主把錢放進功德箱吧，由德高望重的高僧掌管，布施給各方需要的生靈。我是不摸錢的，我是不摸錢的。”和尚哼出一串聽不懂的共鳴音，那女人覺得渾身舒泰，躬著身走向幾步外的功德箱，虔誠的把錢塞進那條窄窄的縫。塞錢進去時還有點阻力，仿佛那個窄口不想要錢似的。
她掃了一眼箱子上的鎖，都鏽跡斑斑了，看來，好久沒人開過這箱子了。
女人重又跪回老地方，那和尚手一擺，從後門出來一個瘦小的和尚。小和尚送過來一隻罐子，女人雙手接過，一見裏麵是一團蠕動的纏在一起的濕漉漉的蟲，雖然早有心理準備，還是差點嘔吐出來，如果不是麵對兩個一大一小的和尚。
“高，高僧，大師，我到哪裏放生它們呢？”
“送去喂魚吧，魚還長得快點，魚長得快，人們就有多些肉吃，有肉吃了蛋白質就豐富了，腦子就好使了，就不花冤枉錢來買蚯蚓了！”
屋子裏突然響起另外一個人的聲音，兩個和尚和女人向著聲音看去，什麼人都看不到，隻看到一堵牆，牆上開的窗。窗外，是天空。
莫不是窗外有人？胖和尚氣得臉色變了，又迅速恢複莊嚴氣象，微笑的看著那女人。因為這時候那女人疑惑的看向自己。目光裏除了虔誠，多了一些驚慌。
“什麼人汙辱佛門重地，出來吧，佛會饒恕你的無知無禮。”胖和尚提高聲音，但不失莊嚴氣象。
“嘻嘻，你不摸錢，你屁股口袋裏就有一萬多塊錢。”聲音還是從原來牆壁那裏發過來。
看不見人！
胖和尚緊張的摸了一下屁股，嗯，這裏很鼓實，錢還在，哼！袈裟罩著呢，丟不了的，更看不見呢。
胖和尚伸出肥胖的手掌輕輕隔空按向那女人，意思是安慰她，不要怕，有我呢。
胖和尚示意小和尚去看看，他斷定有人在窗外捉弄自己。絕對是捉弄自己，不可能是捉弄那女人，胖和尚懂的。
門外，站著一排人，至少十個，全都靜靜的站著。一見小和尚出來，便趕緊露出虔誠表情。小和尚臉一昂，目中無人的朝那窗子外的位置看去，沒人啊。肯定是有人在那裏說了那些話就跑了的。
除了這堆老實排隊的人之外，四周來來去去也有好多人。他們有來上香拜佛的，有來玩的。看不出那些走動的人是誰剛才冒犯神靈。
這一排人呢？是誰？
小和尚皺著眉逐個審視，沒有可疑的人。
“各位，見到有誰在那窗下經過嗎？”
眾人都搖頭，因為那窗實在不好去，因為一個大水池把窗子包圍了。要去那個窗子，得淌著深到大腿的水，得承擔冒犯那座神像的危險，得被別人鄙視的目光看著，因為水池底下有無數硬幣，因為在這個地方這個時候下水直接是神經病。
一個人要在那窗前說話又跑開又不讓這堆送錢上門的傻瓜看到，幾乎不可能做到。
小和尚回到屋子裏，胖和尚及時揮手叫那婦女離開，那婦女千恩萬謝的剛出門，小和尚就抱歉的對著那堆排得很整齊的人點頭，之後關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