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三個時段、曆史與現實的互動
麵向傳媒市場的電視節目、麵向學術研究的影像文本這兩個層次,盡管功能不同,但其核心均是依托前期收集的各類影像資料,按年鑒學派的三個時段完成對曆史或現實影像文本的構建。在這個層麵上,筆者認為尤為重要的,是搭建三個時段之間、曆史與現實之間的有效勾連。在三個時段方麵,是建立三者點、線、麵的循環往複的互動關係。具體說,一方麵,短時段的人物或事件的選擇,必須建立在對曆史與現實的中時段、長時段的考察之下,同時也隻有將之放置到中時段、長時段的視野之下,我們才能洞悉短時段的人物和事件在中時段、長時段曆史與現實中的意義;另一方麵,長時段、中時段的宏觀視野,同樣需要短時段在具體點上的積累,從而規避其忽略人物、政治、敘述的缺陷,使曆史進程顯得更加豐厚飽滿。曆史與現實之間同樣是這種互動關係,對曆史的回溯是源於對現實的困惑,而對現實的記錄又是基於對曆史的反省。隻有在三個時段之間、曆史與現實之間形成上述勾連互動,才能構成渾然一體的穩定、均衡的影像記錄框架。
2.公共服務
“人人都是曆史學家”,[周梁楷:《曆史學的思維》,正中書局1993年版,第23頁。]這是美國史家貝克(Carl Becker)描繪的一個史學願景。這一方麵是強調“自下而上看曆史”的新史學的學術追求,隻有當每個普通民眾都能自覺、也有能力撰寫自己的曆史時,新史學才能在深度和廣度上實現真正的總體史;另一方麵,時代的發展也使這樣的史學願景具備實現的條件,文字作為等級製度的象征早已被破除,而在視覺傳播時代,數碼相機和攝像機、基於個人電腦的非線性編輯係統,以及基於Internet的網絡傳播,這三項革命性的技術突破使民眾掌握影像從生產、加工到傳播的各個環節成為可能,官方的、壟斷的、一元的影像生產和傳播由此開始走下神壇。
在這種背景下,培養公眾認識、解讀和使用影像的能力,使他們能夠真正參與到更加廣泛的影像記錄中來,成為不可或缺的一環。在筆者的設想中,這項工作可由音像資料館通過三個層次的公共服務來完成。其一,對影像資料進行延伸開發,按不同梳理方式製作各類影像文本,並通過網絡平台或集中放映免費提供給公眾,培養公眾的影像經驗。其二,定時舉辦各種有關紀實影像的專題講座,逐步提高公眾的圖像素養(Visual Literacy)。[筆者認為大致有三個方麵:其一,影像文本與客觀史實、現實之間的關係,以及對此可能產生影響的政治、經濟、文化因素;其二,影像的特質、影像的生產流程、公眾的接觸方式等對公眾理解影像文本有何影響;其三,普通百姓不僅是曆史本身,是曆史的製造者,而且還可以是曆史影像的寫作者。]其三,通過定時舉辦各種不同形式的影像活動,讓民眾真正拿起影像工具,參與到對自己曆史的重建,以及對身邊正在上演的社會現實的記錄活動中來。
“這是另一種把人民自己的曆史返還給人民的方式,它向人民表明曆史是有價值的,從而激勵他們做出自己的貢獻。”[〔英〕保爾·湯普遜:《過去的聲音——口述史》,遼寧出版社、牛津大學出版社2000年第3版,第20頁。]當每個民眾都有機會,也有能力拿起影像工具來書寫自己的曆史時,我們才能真正地、無縫隙地對廣袤的人類社會進程形成紮實、均衡的影像記錄。
【結語】
從上個世紀六七十年代開始,全球進入一個新的發展階段。在全球化與現代化進程的衝擊下,各地域、各民族的文化呈現出驚人的趨同性。一大批不適應現代社會的傳統文化以空前的速度消失在曆史洪流之中,文化生態日趨失衡。作為全球化的有機組成部分,中國高速運轉的經濟改革和快速推進的工業化進程引發了前所未有的深刻變革,古老的國度正在經曆容顏的巨變。數千年一脈相承的華夏文明,其獨立性與多樣性同樣遭遇社會轉型的嚴峻挑戰。時至今日,還有幾個都市裏的年輕人能剪出漂亮靈動的窗花?又有多少遠離鄉土的後生能哼唱滋味濃濃的鄉謠?我們無法回避的是,許多文明細節正在死亡之途上。如何使祖先傳下來的文化遺存得到及時的搶救與保護,並且有生命地、鮮活地傳承下去,已經成為今天的炎黃子孫不得不正視的問題。
作家馮驥才多年來一直從事民間文化保護工作。1999年得知天津曆史最長的老街估衣街要拆了,他立即召集誌願者開展搶救工作:(1)挨門挨戶地攝像,留下估衣街鮮活的音像史料;(2)訪問原住民,用錄音機記錄下估衣街的口述史;(3)搜集相關文物,盡可能挽留估衣街的實證文物。“我要求他們有救火般的速度和救死般的精神!”[董月玲:《馮驥才哭老街》,《中國青年報》2001年9月26日。]畫家趙以雄夫婦原本是為創作一幅展現當年絲綢之路的盛大場景而踏上征途的,但沿途的不斷的遺憾與焦慮讓他們走了25年。“我們可能是最後一批可以看到絲綢之路比較古老麵貌的人,就想盡可能多地記錄下那些很快將會消失的東西。”[紀錄片《世界遺產之中國檔案·傳承》,中央電視台科教頻道《探索·發現》2003年1月3日。]在台灣,《漢聲》雜誌從上個世紀70年代起秉承“連接傳統與現代的縱坐標”的使命,以“中國的、傳統的、民間的和活生生的”為標準,用文字、影像等多種手段采集中國民間文化、民間生活、民間信仰、民間文學和民間藝術,“致力於建立一個民間文化基因庫”。[趙岩:《〈漢聲〉創辦者黃永鬆:建立中國民間文化基因庫》,http://www.hsm.com.cn/rwjj/wy/200612/02/53525.s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