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棠之整軍西郊,紮營三裏,急匆匆地趕至中軍大帳迎接朝廷密使。
“太子……殿下!”杜棠之與喬裝的杜卿卿一瞧見所謂密使,不由得大吃一驚,雙雙跪了下去。
太子李適隻是淡淡道:“杜大人平亂有功,父皇甚是誇讚。”說著,李適看了一眼喬裝的杜卿卿,揮手道,“你們都退下,本殿下有些事要單獨交代杜大人。”
“諾。”杜卿卿點頭退出中軍大帳。
李適瞧著大帳之中隻剩下杜棠之一人,當即從懷中摸出了當日父皇給他的手諭,鄭重其事地交在了杜棠之手中。
“從來沒有人敢藐視皇權,你杜家算是膽大妄為了!”
杜棠之大吃一驚,低頭看向手中皇命——斬妹卿卿,班師回朝,否則全家同犯欺君,滿門抄斬!
“殿下!”杜棠之駭然重重叩頭,“舍妹已經北嫁回紇,難道要微臣帶兵追入回紇……”
李適忽地發出一聲冷笑,“杜陵,你以為父皇不知道杜卿卿就在你軍中麼?你想追入回紇也成,到時候追到的和親之人不是杜卿卿,更是犯了大罪!你可要想清楚,如今藐視皇權,在父皇跟前耍心機的是你那自作聰明的小妹,能救你一門上下的,也隻有你大義滅親了!”
“殿……”杜棠之恍然大悟,為何卿卿可以如此輕易金蟬脫殼隨他馳援興州?原來一切的一切,都在天子的掌握之中,他們兄妹也不過是天子的盤中子而已。
李適坐在中軍大帳的將軍椅上,“我給你一個時辰,送上杜卿卿人頭,否則,你們全家黃泉就隻有相會了!”
自古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杜棠之不是不懂,所以他才會醉心江湖,無心仕途,卻不想這一次不得不戰,卻成為了他永遠掙脫不了的泥障,讓他永墮地獄,一世難安。
“臣……臣遵旨。”杜棠之啞聲接旨,強忍的淚水湧出眼眶,雙拳緊握,卻顫抖得格外厲害。
李適舒了一口氣,看著杜棠之顫然走出大帳的背影,喃喃道:“你衛國公府上下忠義,可你小妹千不該、萬不該藐視皇權,杜陵,你怪不得父皇。”
杜棠之淒然一歎,沒有回應李適,隻是在踏出大帳的瞬間,淒聲道:“來人,拿下副將,就地斬首!”
妹妹,你別怪哥哥,我是身不由己……
原本想要迎上來詢問哥哥太子究竟說了什麼的杜卿卿臉色大變,還沒反應過來,已被左右牢牢鉗住雙臂,押著跪倒在地。
“哥……”杜卿卿詫異欲言,卻硬生生地忍住了要說的話。
杜棠之走了過來,在杜卿卿麵前蹲下,輕輕撫上她驚恐萬分的臉蛋,“別怪我……”哽咽間,淚水滑落,滴滴刺心,俱是痛,“皇命難違……”
杜卿卿怎會不知杜棠之的意思,隻是突然覺得自己可笑,枉她覺得自己一世聰明,卻不知自己不過是天子算計的一顆棋子,如今興州大捷,她已沒了價值,又怎會留下她?
“鏗!”
突聽一聲兵刃撞擊之聲響起,一名蒙麵黑衣人猝然飛落這兩兄妹身側,手中長劍一振,迫開了杜棠之。
“走!”熟悉的聲音從黑衣人口中逸出,不是阿玄又有何人會在這個時候出手?隻見她挽起杜卿卿,左右揮舞長劍,殺出一條退路——軍營她已熟悉布局,所選退路直通馬廄,隻要上了馬兒,她與她便能有一條生路!
可是,她與她便注定是一世欽犯,不能安然而眠了。
“追!”杜棠之再說完這句話後,刻意遲疑了一下,又下令道,“你們留下保護太子殿下,我去追拿那兩個逆賊!”
“諾!”
杜棠之終究可以舒了一口氣,阿玄出手救卿卿,雖然成了欽犯,可隻要能活著,便有機會再重逢。
李適在帳中聽見兩聲馬嘶響起,匆忙掀簾走出大帳,隻瞧見黑衣人與喬裝的杜卿卿縱馬衝出大營,消失在了視線之中。
李適臉上第一次浮現如同他父皇一樣的陰沉之色來,想到臨行之時父皇所言,果然杜陵不會對小妹下手,果然所有看似忠義之人,其實心裏都有反意,果然身為帝王不可有婦人之仁!
“杜陵,你不用追了!”李適突然下令,召回杜棠之,“速速拔營隨本殿下班師東都。”
“諾!”杜棠之再悄悄地舒了一口氣,領兵回頭。
李適走上前去,抬手拍了拍杜棠之的肩頭,“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她逃得了一時,卻逃不過一世。畢竟,有你這個哥哥在世,她總歸會回來的。”李適的話,話中有話,“杜陵,從古至今,沒有哪一個藐視皇權者還能活著,杜卿卿要付出的代價今日不報,他日也會報。”
杜棠之噤聲不敢回應,他隻知道,今生今世,他的每一日將活的如履薄冰,膽戰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