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南王瞬時無語,那段百轉千回險象環生的過往,天熠畢竟沒有親身經曆過,半晌才道:“靜妃出身低微,能得到那樣的榮寵,皇兄已經盡力了,而且彼時皇兄登基不久,根基未穩,朝中變幻,還需要後宮來牽製前朝,這不是小孩子過家家,想怎麼樣就可以怎麼樣的,不管怎麼說,他終究是你的親生父親,沒有他,就沒有你的存在。”
說完這句話,淮南王忽然覺得心痛,這麼多年,他一直把天熠當成親生兒子,驀然從自己口中說出他的親生父親另有其人的時候,心口有種澀澀的疼痛,如果他是自己的兒子該有多好?
這個念頭把淮南王嚇了一跳,他曾經甚至覺得自己罪孽深重,他愛若嵐,可也愛映月,自己是個濫情的人嗎?他不知道。
聽完他的話,天熠隻是沉默不語,但眉間的那抹弧度展露了他的倔強,這一刻,淮南王忽然發現,他越來越看不透這個兒子了,朝氣蓬勃的生命力,飛揚明亮的眼神,他終於長大了,靜妃若是泉下有知,也應該含笑欣慰吧。
靜妃,笛聲,庭院,紫藤花,多麼久遠的回憶,淮南王避開天熠明亮的眼神,“你的母親她……”
蕭天熠聰明絕頂,已經察覺到了父王和靜妃之間隱約的情愫,不過他並不想深究,誰沒有過去?而且他早就隱約猜到了,沒有特殊的原因,有誰會心甘情願撫養別人的兒子,還慷慨地給他自己能給予的所有一切?
父愛如山,蕭天熠在心中發誓,永遠敬他為父王,世間任何東西,都無法改變沁入血脈的親情。
見父王後麵的話又收了回去,蕭天熠輕聲道:“既然我已經知道一切,還請父王和我說說她是個怎樣的女人,可以嗎?”
他說的“她”當然指的是靜妃,不過,對蕭天熠來說,母妃的地位是無人可以取代的,對於一個毫無印象的靜妃,要他輕易喊出“母親”的稱謂,是一件很難的事情,他也不想勉強自己。
雖然從無數側麵了解過靜妃,但蕭天熠相信,一個男人看待靜妃,和宮裏的女人看待靜妃的角度,是截然不同的,他很想知道,在父王心中,靜妃是什麼樣的女人?
一席話,讓淮南王有些緊澀,天熠淡然通透的眸光,讓他明白,兒子已經知曉一切,當年那不能訴說的暗藏情意,讓他忽然覺得嗓子幹啞,“她是個很美很美的女人,皇兄對她一見鍾情,便納入了後宮。”
蕭天熠並沒有插話,隻是靜靜聽著,他想確認的是,父王到底知道不知道靜妃的真正身世?還是隻把她當成一個在後宮備受皇上寵愛的女人?
說起一見鍾情,淮南王微微一頓,當年他又何嚐不是對那個婉約如畫的女子一見鍾情?
“皇兄很寵愛她,可是她很少展顏微笑,似乎永遠藏著心事一般。”多年以來,淮南王都沒有對任何人提及過此事,想不到第一次,竟然是對自己的兒子,靜妃的親生兒子。
“她有什麼心事?”
淮南王搖搖頭,“沒人知道,她是皇兄最寵愛的女人,試問天底下什麼東西不能唾手可得?可她就像一團迷霧一樣,虛無縹緲,又讓人捉摸不透。”
說到這裏,淮南王苦笑了一聲,“她和你母妃關係很好,包括我,曾經也想了解她的心事,可惜,最終失敗了。”
見到天熠沉穩幽遠波瀾不驚的眸光,淮南王忽然眉睫一挑,“天熠,你是不是知道什麼?”
父王雖然貴為親王,可他生性淡泊,並不熱衷於逐權奪利,麵對一個逝去已久的故人,竟然如此激動?
見父王問出這樣的問題,蕭天熠確定,他並不知曉靜妃娘娘真正的身份,根本不知道她就是曾經威名赫赫的九州王唯一的遺孤。
蕭天熠絕對相信,對靜妃的秘密,父王也曾好奇過,也曾查探過,但靜妃一直都如鏡中月水中花,撲朔迷離,觀之不透。
室內有令人心安的沉默,蕭天熠避開父王的迫視,把目光投向牆上那副山高水遠意境雅致的畫軸,“那是久遠的事情了,父王尚不清楚,兒臣又怎麼會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