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開門複動竹 疑是故人來1、毋逢山(2 / 3)

“怎麼沒有哦,她來這裏的第二年我就找她談了,可是她根本不理會我,還說她看上這座山的名字,就是這座山變成滄海也不會搬。”

謝行遠沉思片刻:“毋逢山的意思是永遠不再相逢,可能玄狐有仇家,在這裏避世修煉。”

山神義憤填膺地揮了揮瘦弱的拳頭:“我要知道她的仇家就好了,拚了老命也要去通風報信,把玄狐趕出毋逢山!”

山神話音未落,突然天空電閃雷鳴,地麵一陣晃動,然後一切歸於寂靜,仿佛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山神和謝行遠頭上身上滿是灰塵和木屑,一支殘破的石燭台在地麵上滾動,提醒兩人剛才的變故。

兩人麵麵相覷,不知如何應對,這時遠處傳來巨大的轟鳴聲,而且離山神廟越來越近!

“不好!快逃!”山神驚恐地大叫,隨即在廟裏消失了,還沒有忘記帶走那半斤炒麵。

謝行遠收起筆墨紙硯,抱著背簍狂奔出去。

轟鳴聲源自一塊巨石,這塊石頭在山頭兢兢業業站了數萬年,代表著毋逢山的最高峰,它被剛才的怪雷劈斷,直接碾向半山腰的山神廟!

頃刻間,山神廟灰飛煙滅,巨石滾到山腳的一處小溪才停下來。

謝行遠被煙塵嗆得直咳嗽,暗自慶幸躲得及時,沒有被石頭碾成肉餡。

塵埃落定之時,謝行遠如小狗般抖擻著,抖去身上的灰塵和殘葉,深深地吐了一口氣。

頭頂處憑空掛起一陣怪風,謝行遠抬頭望去,一柄寶劍從天而降,直刺而來!

保命要緊!謝行遠放棄背簍,踉蹌而逃,不料空中落下一物,直接將他撲倒在地!

一陣昏厥之後,謝行遠緩緩地睜開眼睛,碰上一對如四月湖水般清澈明亮的眼眸。

那雙眼眸的主人有著潔白如玉、潤澤如花瓣的肌膚,她從天上砸到謝行遠,也是剛剛醒過來,有些迷惑地看著身下的“軟墊”,低聲道:“咦,我又掉下來了?”

“小生謝行遠,不知如何稱呼姑娘?”謝行遠被壓在地下動彈不得,提醒這位天外來客能否站起來說話。

女子微微一怔,隨即站起來,淡淡道:“我叫息昔——你是人類?”

謝行遠像隻野狗般在地上蹭了好幾番才站起來,覺得全身骨頭快要散架了,這個姑娘看起來輕盈無比,砸在身上卻是另外一回事了。

一聲哭號響徹山林,驚魂未定的飛禽鳥獸拚命往山外逃竄,遠離這個是非之地。

前一刻還是可以棲身的神廟,後一刻就變成“遺址”,山神跪倒在“遺址”上,不禁肝腸寸斷:“我究竟做錯了什麼啊,老天要這般懲罰我?百年來三餐不繼,跑了老婆!現在唯一可以棲身的破廟也沒了!雷公電母,求求你們劈死我吧!我不想活了!嗚嗚嗚——”

息昔鄙夷地看著山神:“這麼大把年紀了,哭什麼哭?神廟沒了,你就不用守在這裏喝風等死。要是想老婆了,就去昆侖山把她從蜘蛛精洞裏搶回來。”

“你!又是你!”山神轉頭看著息昔,氣得胡子都哆嗦,“山峰滾下來的那塊石頭肯定是你幹的!”

“我在練習引雷咒,可是天雷太不聽話,一時控製不住就劈到石頭上了。”息昔輕描淡寫地說道,好像山神是在問她是否吃了早飯之類的問題。

“玄狐,老夫忍無可忍!今天我們必須做個了斷!“山神大喝一聲,瘋子般向息昔衝過來。

她就是玄狐?謝行遠揮舞著雙手,擋在息昔前麵,奉勸道:“山神大人,千萬不要意氣用事,留得青山在,不怕沒香火。晚生粗通木工,可以留在這裏為大人重建廟宇,待我回去籌集善款,重塑金身都指日可待!”

“此話當真?”謝行遠描繪的美好前景終於使得山神停止號哭,他不放心地看了看謝行遠——這個年輕人不像是個有錢人啊。

“君無戲言,我們擊掌為誓如何?”謝行遠攤開手心。

“啪!”

兩隻髒兮兮的手拍在一起,激起灰塵無數。

山神興奮地搓著手,期期艾艾地靠近謝行遠:“你重建廟宇,能不能把它建在山頂上?這樣就不怕再石頭砸過來了。”

這個老頭還真是得寸進尺,謝行遠俯下身體,壓低聲音說道:“建在山頂更不安全,說不定又一個引雷咒下來。”謝行遠朝著息昔那邊揚了揚下巴,“到時候山神大人連逃跑的時間都沒有。我看就建在山腳下,既安全,還方便路人送香火。”

山神幽怨地瞥了一眼息昔,咬咬牙同意了。

好漢不吃眼前虧,毋逢山頭號禍水玄狐息昔的禦劍飛行術極不穩定,經常從天上掉下來,也不知她如何僥幸逃生,山神親眼所見的有三次,第一次是掉進水裏;第二次被掛在蜘蛛網上——這直接導致了山神婚姻破裂;第三次也就是今天,她砸到這個年輕人的身上。

或許下一次她就沒有那麼好運了呢……山神腦子裏全是玄狐摔成一張毛皮的慘狀,樂得嘴一咧,全然不顧此時滿身灰泥的他笑起來是多麼猙獰,如同地獄餓鬼。

“喂,死老頭,過幾天我要出去一趟,”息昔提起插進竹筐的寶劍,“我砸了你的神廟,你可以暫住我的竹屋,不過你的神廟建好就立刻搬出去。”

“什麼?”山神還以為耳朵被灰塵堵住,產生了幻聽,扯了扯謝行遠的袖子,“她說什麼?”

謝行遠沒有理會他,而是拖著瘸腿走過去問息昔:“你要去哪裏?你不是說即使毋逢山變成滄海,也會繼續留在這裏嗎?”

息昔默念口訣,將寶劍縮得手掌般大小,斜插入鬢:“這把劍總是不聽使喚,我的法術總是失靈,這次我要去空空山尋回封印的紫電。”

終於,這個禍害終於要走了!這個美夢他做了無數遍,可每次醒來,破敗的荒廟總是提醒他那不過是一場夢而已,山神狠狠給自己一個耳光,疼了好幾天的後糟牙飛出來,鑽進神廟“遺址”裏,再也難覓芳蹤。

“那你以後還回不回來?”山神試探地問道,隨即又後悔了,這不是自尋死路嗎,息昔可能根本沒有回來的想法,他這麼一提醒,說不定哪天玄狐在山外逛膩了,又要回來繼續禍害毋逢山。

果然,息昔聞言頓了頓,似乎若有所思,眼神微動,如一群飛鳥掠過平靜的四月湖水。

緩了許久,她冷冷道:“你別想在我的竹屋裏搗亂,也莫讓蟲蟻咬壞了它,否則我就拆了你的新廟、砸了你的金身。”

山神嚇得縮到謝行遠身後,緊捂著嘴巴,不讓自己再多話了。

謝行遠慷慨道:“息昔姑娘,你現在不能禦劍飛行,空空山路途遙遠,小生在山腳有駑馬一匹,願意借給姑娘。”

息昔看了一眼竹簍裏散出的紙筆,戒備地往後退了幾步:“山神沒告訴你嗎?我最討厭的就是書生。”

當晚,月亮就像十月懷胎的孕婦,招搖地在空中遊蕩,和世人分享她的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