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雄神情俱變。
這是一個局!
穆柯笑得得意且嗜血,“那麼今日我便血洗少林。”
就在這個時候,圓慧大師突然說了句風馬牛不相及的話,“取酒來。”
有知客僧領命而去。
不多時,雪地上便堆上了幾隻大酒壇。
“無相。”
吳奈慘叫一聲,跳起來,“師兄,我不要喝。”
眾人大奇。這酒竟是要給吳大掌櫃喝的嗎?為什麼他會神情大變,這到底是什麼酒?
圓慧大師正色道:“我以掌門的身份命令你。”
“師兄,我恨你。”吳奈紅著眼睛看他。
圓慧大師不為所動。
她伸手接過他遞來的酒壇,拍開,仰頭閉眼灌了下去。
穆柯猶疑不定地看著那些酒壇,手一揮,十幾條人影衝了上去。
少林眾人立即迎上。
大戰於是展開——
各門派都不可幸免的攪了進去。
穆柯始終未動,眼睛一直盯著被幾個知客僧圍著的吳奈。
最後一壇酒告罄,吳奈的身形有些搖晃,伸手分開身前的知客僧走了出來。
酒醉的她彷佛變了一個人,整個人冷冷清清,眼神似乎沾了煞氣,每前進一步,身邊便有人飛出去。
“降龍伏虎拳。”
“大力金剛指。”
“韋陀拳。”
每見她展露一種武功,穆柯的心便沉下一分。這個吳奈究竟學了多少少林絕學?
兩個人終於麵對麵站定。
那一瞬間,他們眼中隻有對方。
正月初五,少林一戰天下皆驚。
關外穆宗主慘敗身死,所屬部眾死傷殆盡。
親眼目睹那一戰的江湖人事後談起總是心有餘悸。
那日之後,他們相信天下武功出少林的真實性。
那日之後,他們益發對吳大掌櫃敬而遠之。
那日之後,江湖人囑咐同門多了一句:千萬不要讓吳大掌櫃近酒,如果他喝了,記得有多遠就跑多遠。
那日之後……
話題人物吳大掌櫃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中。
遠在炎教總壇的司馬雲天收到消息時一口真氣走岔,噴出一大口鮮血,撲倒在密室床下。
“阿奈……”聲音哀傷而又飽含痛苦。
她不會無緣無故的消失,就如同他沒有及時趕赴少林是因為炎教被圍,他挺身護教後身負重傷不得遠行。
她出事了……
血順著嘴角淌下,司馬雲天的手握緊,狠狠捶在地上,堅硬的花崗石地麵碎裂,使得他滿手血漬。
阿奈,無論是生是死,生要見人,死要見屍,等我去找你。
密室門被打開,一道蒼老的聲旨發出驚呼,“教主,你怎麼了?”
冬去春來,萬物複蘇的季節,少林寺後山的冰川也開始消融。
一道單薄的身影每日午後時分總會在瀑布邊向陽的巨石上坐上片刻。
溫暖的陽光照在身上,很舒服。
吳奈抬頭看著太陽,神情有些茫然。她似乎遺忘了一些東西,是什麼呢?為什麼想不起來?又為什麼會覺得心口空空的,到底她忘了什麼?
低頭看看雙手雙腳,她的外傷都好了,內傷在長老們的照護之下,也痊愈了五、六分,然而對當日受傷的情形她卻始終想不大起來,隱約隻記得她不停地打,最後聽到師兄在她耳邊心疼地說:“無相,好了,睡吧。”
於是,她就閉上了眼。
可是,醒來之後,她忘了當天的事。
“無相。”
她聞聲回頭,微笑,“師兄。”
圓慧大師看著向前依舊蒼白無血色的人,心下微歎,“傷勢如何了?”
“不礙事,很快就會好的,師兄不用擔心我。”
圓慧大師帶著歉意地看她,“若不是情非得已,師兄不會讓你喝酒的。”
“沒事,我知道。”她輕輕地搖頭,要他不用擔心。
“不用想太多,有些事該想起的時候就會想起的。”
她笑著點點頭。
“後山待久了,就回客棧去看看。”
“好的。”
圓慧大師轉身的瞬間在心頭長歎一聲。
吳奈在後山又待了兩天,在曙光微露的清晨出現在江湖客棧的店幌下,桌上是她熟悉的紫砂壺和茶杯,即便她有好一陣子不在了,小丁依舊替她備了煮開的山泉水。
“老板,你回來了?”驚喜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小丁,來,讓師叔祖摸摸。”吳奈在他近身的瞬間掐上他的臉,一臉的壞笑。
小丁拍開她的手,跳開去叫道:“師叔祖——”
吳奈大樂,嘻嘻笑說,“小丁的皮膚最好玩了,一掐就青。”
驀地絲竹聲接近,一頂軟轎從路的盡頭緩緩而來。
吳奈怔住。為什麼這一幕有似曾相識的感覺?
小丁趁著她發呆,竄回了客棧,夥同不知何時趴到門邊的甲乙丙戊一起往外看。
軟轎在店幌前停下,一隻手掀開輕紗,走下轎來。
吳奈直覺眼前這個戴著黑紗帷帽的男人是個美人,沒來由的就是非常確定。
那人在她對麵坐下,泰然自若地拿過她的杯子將杯中殘餘的水喝掉,開口道:“阿奈,許久不見了。”
她眨了眨眼,驀地輕笑,“看你來時的排場,該是炎教司馬教主才是,可是,我不記得跟教主見過啊。”
“是嗎?”怡人的嗓音驀地冷凝下來。
吳奈不解地看著他,“當然是呀,不知教主為何會如此生氣?”
“是因為這個嗎?”自語似的說完,他驀地掀起黑紗。
吳奈驚愕地看著麵前這張臉,一半美得如夢似幻,一半卻猶如地獄修羅,彷佛是脈絡透過皮膚呈現的猙獰圖案,讓人觸目驚心。
不知不覺中,她探手摸去。
司馬雲天沒有阻止她。
她的手撫上那凹凸不平的半邊臉,指尖輕顫,心莫名的泛起酸澀,讓她有種落淚的衝動。
他抓住她欲縮回的手,眼神冰冷地看著她,“怕嗎?”
吳奈壓下心頭的異樣情愫,微微一笑,“我為何要怕?反正教主也不是我的忱畔人。”
司馬雲天的手收緊,眸中閃過一抹恨。
吳奈手腕輕轉,輕鬆地脫出了他的桎梏,重新拿過一隻杯子,給自己倒了懷水,漫不經心地問:“好喝嗎?”
“好茶。”他的聲音冰冷而不帶溫度。
“山泉水喝出茶的味道,司馬教主果然是有幾分慧根的人。”話落,她微微蹙眉,喃喃自語了一句,“為什麼這話會覺得似曾相識?”
司馬雲天眸中閃過幾絲異色,不動聲色地看著她。
“阿奈,不記得我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