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鬱離別曾伯達後,往白水縣城方向緩步而行,欲取回自己的愛馬。一路上思緒萬千,既想到了當年兵敗被俘的羞恥,又想到即將加入熊鳳盟,心中當年那股建功封侯的豪情不斷地從心底湧現出來,後又想到了陶冠對自己的照顧信任,便不安了起來。想起這熊鳳盟中劉耘、閆伯達之流恨自己入骨,自己雖然不怕,但也難免躊躇。又想起扶黎公子來,昔日一別,也不知他現在如何,有沒有與曾大哥的朋友接應到。
不知不覺中,已來到了白水城下。門吏陶官坐在城門腳下巡視著過往熙攘的人群,眼睛一尖,看到了曹鬱,忙上去行禮,道:“下官拜見都尉曹大人。”
曹鬱正在思慮之中,忽聽見陶官之聲,心中一驚,道:“這麼多人,你怎麼一下就看到我來了。”
陶官道:“下官看大人器宇軒昂、風雅雍俊,和一般的凡夫俗子大不一樣。”心裏暗道:也不知有什麼不一樣,你這一身黑衣,在一群素衣平民裏還看不出來嗎?
曹鬱笑道:“那我就托你的吉言吧。”忽又昂首道:“若我真的與眾不同,也合當要做一番事業來。怎麼,還有查我的名牌嗎。”
陶官道:“下官不敢,既然已經見過大人了,就不會再動大人的名牌了。”
曹鬱道:“那你也不問問我怎麼隻進不出。”
陶官道:“大人武功高強,自有旁人辦不到的法門。大人在九江追凶緝盜,有些事情下官不便多問的就不應該問。”此話卻是肺腑之言。曹鬱聽了,心中很是開心,道:“你將這裏的事托付一下,陪我進白水城裏逛逛,我也給我的下屬買點白水的特產。”陶官忙將副手叫到身邊含糊地嘀咕了兩句,欣欣然地跟著曹鬱走進了白水城。
秦時,無論城池大小,盡皆坊市分離,二人製辦特產,直接往著市坊走去。一路上,陶官便給曹鬱講著些白水的舊事。白水本就是楚末遷都壽春後才築的城,總共不過短短的數年曆史,能有多少奇聞異事。不過陶官能說會道,再扯上些山妖水怪什麼的,曹鬱也聽得津津有味。
走到市坊外,卻看見訪門緊閉,外有衙役巡邏,甚是森嚴。坊牆外許多人三三兩兩地圍著議論,曹鬱心道不好,那何彥等三人的屍體我還留在酒鋪之中,本想天明叫縣裏衙役前來收拾,卻不想被曾大哥引走。那何彥等三人乃是有名的大惡之人,也難怪這白水縣會如此緊張了。
陶官不知內情,心中兀自好奇,正巧在牆外的人群中認出了坊市的市長,正和幾個白水縣的宿老交談著。領著曹鬱上前詢問,道:“白老伯,這裏出了什麼大事,竟然還要閉市?”
市長見陶官走來,上前說道:“你竟然不知道,這坊市裏出了叛賊。”又看到其身邊一人著黑衣武吏服,不敢怠慢,拱手道:“這位是?”陶官正要介紹,忽感腰間酸麻,說不出話來,見曹鬱拱了手,道:“在下是從壽春來的,和陶大哥自幼相識,這次特來看望。市長大人,這裏麵出了何事,能否詳細告知。”此話說完,陶官又感到腰間一陣清涼,恢複如常了。
市長道:“詳情我也不是很清楚,今日我本要前來監察,怎知此處已被衙役封鎖,嚴禁進出。後來才知道,有三個叛逆混進了白水縣城,正躲在坊市之中。”
陶官吃了一驚,道:“怎麼會,我這段時間都在城門那裏嚴加盤查,沒有看到什麼可疑人物啊。”又望了望曹鬱,怕這位大官發怒,看他神色不變,一顆心稍稍安穩了點。
市長道:“誰能想得到,這叛賊在這市坊裏隱藏得如此之深,若不是縣尉大人慧眼如炬,老朽我怕還是被蒙在鼓裏。日子一久,怕也是脫不了幹係。”
曹鬱一聽這話,心裏好笑,這三個人拋了三副屍首在酒鋪裏,便是過路的小孩也能看見,哪裏需要縣尉大人的慧眼,又想這事終究是發生在坊市之中,這市長害怕擔著關係也是正常,若是靠著上司英明,也不會有人責怪他了。
陶官道:“看著這個陣勢,這叛賊可不一般吧。”
市長道:“可不是嘛,說是裏麵的賊人人數不多,但都是有名號的匪盜,據說其中一個便是前幾日在官道上殺人的。”
陶官道:“是啊,我還聽說就連郡尉府的武吏都···”想到曹鬱就在身旁,怕他心中不喜,忙地住了嘴。
市長接著道:“這三個賊人雖說不好對付,但你想我們縣尉大人是何等的本事,聽說已將這三人當場擊斃。”
曹鬱一聽這話心中笑極,這縣尉也是想拿功勞想瘋了吧。轉念又想那酒鋪的老丈老婦縱然不知道我的身份,但看我的著裝也知道是個武吏,那縣尉就是再傻也不會想著來吃這份功勞。腦中浮起幾分不祥的預感。
又聽得那市長說道:“不過現在這坊市之中也是真慘,我看了一個上午,除了那三個賊人,另有四副屍體也運了出來,都是用白色絲綢裹著,沒有人頭的。反而是三個賊人的屍體保存完善。讓我上前辨認,哪裏還能認得出來,不過有兩副屍體,都是年老之人,我聽認識的衙役說,是在酒鋪裏尋到的,怕是坊中酒鋪的何氏夫婦。”
曹鬱一聽這話,心中大驚,素衣無頭,怎麼會在這裏。難道那酒鋪之中的老丈老婦在我離去後便遭到了毒手,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陶官道:“那何老頭最為老實本分,也死了。想來當初我弟弟出身,還是他趕得車送的產婆。”
市長道:“是啊,那三個賊人也太歹毒了,竟然將人的腦袋都給砍去了,可是為何要用白色絲綢裹著呢。絲綢如此名貴,我這輩子也就見過幾次,這次過後,以後也不想見了。”
二人顧自感歎,卻不注意曹鬱已到了坊市門口,被兩個衙役攔住。曹鬱也不說話,直接將名牌掏出,衙役接過一看,慌忙行禮,道了聲“都尉大人”將曹鬱領了進去。
市長將這一幕看到眼裏,嘴角微微抽搐,道:“賢侄,沒想到你竟然與都尉大人相識啊。”陶官道:“是啊,都尉大人還說和我聊得來呢。”市長捋了捋胡子,看了陶官一眼,心中也對這個小門吏刮目相看了。
曹鬱進入市坊之中,本應是縣城裏最為熱鬧之地,此時卻清冷無人,隻是偶有幾個衙役走過。又見前方拐角處走來一隊人,都是些帶著木枷的百姓被驅趕著往前走。曹鬱一看,心道為何要捉拿這些無辜之人,胸中雖怒氣蓬勃,臉上卻不動聲色,問兩位衙役道:“這些人犯了些什麼事。”
一衙役道:“回大人的話,今日清晨有三個賊子大鬧坊市,殺了好些人。縣尉大人正在盤查這坊市中有哪些人包庇隱藏叛賊,這些人都是嫌犯。”
“這市坊之中,隻有你們縣尉大人在嗎。”
另一衙役見曹鬱臉色不善,欠身道:“本一直是縣尉大人督辦的,但是半個時辰前,大老爺和二老爺也趕過來了。”曹鬱點了點頭,心道縣裏麵出了這麼大的事,作為一縣之長的縣令不可能不來,自己這麼直接過去,中間到底有什麼曲折原委也怕會被這些人掩蓋過去。對兩個衙役道:“你們在這等著吧,我自己看看。”
兩個衙役低頭稱諾,抬頭時已看不見了曹鬱,環顧四周哪裏還能看得見蹤影,不禁駭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