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鬱幾個翻越,就到了昨日酒鋪之旁,自己的青驄馬也早已被人牽去。運氣凝神,聽得酒鋪內有幾個人說話的聲音,俯身繞到屋後,側耳傾聽,終將屋裏的話給聽清了。
隻聽得一人道:“你怎麼敢報這樣的功勞,這三個人我查了都是大匪,你說是你殺的,你就不怕他們的同夥把這白水縣攪得天翻地覆嗎?”曹鬱認得這個聲音,乃是昨日助他辦案的白水縣丞曲利。
另一人道:“怕他什麼,這三個人把屍首留在了白水縣裏,就是不說是我們殺的,那些賊匪還不是要過來鬧個天翻地覆。倒不如我們把這莊功勞給領了,到時候去壽春要兵要糧,也不怕這些賊逆再來鬧什麼事。”一口秦腔,像是白水的縣尉。
曲利又道:“你當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這三個人中有一個可是賊酋劉耘之子,那劉耘何等恐怖,手下又有多少人,這小小的白水縣城抵擋得住嗎?”
聽縣尉道:“那劉耘還真有三頭六臂啊,我聽你們這些楚人吹得,當年你們兵敗的時候可沒見過他在沙場上有過什麼威風。依我看,也不過隻是一個騙吃騙喝的雞鳴狗盜之徒罷了。”
曲利道:“你···你,這三個人明明死於江湖上的仇殺,你盡管去讓他們狗咬狗好了,何必招惹人家。”
縣尉笑道:“我就招惹了,我堂堂大秦官吏難不成還害怕一個在江湖上吃飯的。”
曹鬱一聽這話,心中暗生一計,卻不急著現身,聽得還有一個聲音道:“你要覺得這個功勞不燙手你就拿吧,我們也沒有人來攔你,可是你為何要把這酒鋪的老夫婦和兩個巡更的給殺了,不嫌麻煩嗎。”
曹鬱一聽此言,不禁變色,難道是這個縣尉把這些人殺了再偽裝成是震巽莊的凶手動得手。又想起這個縣尉貪功亡義,殺人滅口這種事倒真是很有可能。
聽縣尉道:“那些人不是我殺的,今晨發現的屍體,就算是我殺的,我哪來的時間將他們打扮成這個模樣。估計是何彥他們三人殺的。”
聽曲利道:“大老爺,這不可能,我倒是看著這素衣無頭的樣子,跟昨日在震巽莊上的一模一樣。”曹鬱心道原來先前說話的就是本縣的縣令。
縣令聽得這話,語氣稍定,道:“這震巽莊滿門皆沒,害人凶手跑到我們這裏來幹什麼。難道和這三個賊逆有關係。”
那縣尉道:“這個我就不知道了,現在不是在加緊盤查嗎。”
曲利冷哼一聲,道:“那些人你能盤查出什麼來,不是乘機敲詐錢財嗎?”
縣尉怒道:“姓曲的,勸你別擋我的路。我經手的,什麼時候沒給你留上一份,自己不要賴得了誰。你是楚人,隻顧著幫著楚人說話,心裏麵可還有大秦嗎。”
曲利道:“李一忠,你不要血口噴人,我對大秦忠心耿耿,哪裏會有什麼二心。現在哪裏有什麼楚人,你抓得還不是秦國的百姓。”
縣令勸道:“好了,你們兩個不要吵了。現在震巽莊的事情已經夠大的了,壽春派了個都尉下來也不知道查得怎麼樣了。現在縣裏麵又有三個賊逆不知被誰打死,還連帶著四條人命,是應該好好查查。清晨在坊市中,難免會有同夥混雜在其中,一忠啊,你一定要辨別仔細了。至於無辜之人,也不要讓他們吃什麼苦,早點放人。”
李一忠一聽這話,笑道:“聽大老爺的吩咐。二老爺你也別歎氣,我再賣你個麵子,我也不讓這裏麵的窮的多受那些不必要的罪,今年分派的徭役你不是說湊不夠人嗎,我就把他們搞過來,給你分分憂如何?”
曲利沉吟了一會,道:“罷了,也好過他們殘死在方寸之中。”
“哦,我看可不能罷了。”鋪內三人一聽此音,都吃了一驚。隻見院後走出一個黑衣武吏,雙手後附。曲利早已認出曹鬱,道:“曹都尉,你怎麼會在這裏。”
曹鬱哈哈一笑道:“我怎麼又不能在這裏。”
縣令看這曹都尉氣宇非凡,已知己方三人剛剛的這席話已經被他聽到,上前拱了手道:“下官白水縣令於陸崎,見過都尉大人。”李一忠也上前拱了拱手,道:“縣尉李一忠,見過大人。”隻是神色倨傲,略帶不滿,遠不似於陸崎那般恭敬。
曹鬱知道自己隻比於陸崎這個一縣之長高上半級,也互不所屬,雖然心中不願,但還是回了個禮。又對李一忠道:“李兄好大的本領,這三個惡人素有凶名,卻還是栽在了你的手上。”
李一忠知道曹鬱此言帶著嘲諷,但他本是秦人,因沙場立功得到了這個縣尉的位置,骨子裏就瞧不上楚人。當年他在王翦軍中做過百夫長,膽色頗大,道:“這有什麼了不起,就是項燕也命喪在秦軍之手,這些餘孽還比得上項賊嗎。”
曹鬱一聽這話,心下更為惱怒,自己本就是跟隨項燕的楚國驍將,兵敗受辱之事,就是自己也不願多想,現在聽得此人在這裏含沙射影,再加上剛剛的所作所為,心中已動了殺意,臉上卻不動聲色,道:“那是自然,李兄武藝卓越是沒有人能懷疑的,不過何苦又去為難這些無辜的百姓呢。”
李一忠笑道:“都尉誤會了,我是怕有其他賊寇混入在百姓之中,所以才下令帶回去嚴加排查。”
曹鬱早知他會不認自己所說的話,道:“哦,是嗎。李縣尉是擊斃了何彥等三人後,是不是一直留在這市坊內。”
李一忠道:“不錯,我擊斃這三人,當然得留在市坊內繼續勘查。”
曹鬱笑道:“沒想到李兄不僅武藝高強,而且還和震巽莊的凶手交情不菲。”
李一忠道:“曹都尉,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於陸崎也上前道:“曹都尉的話本官也聽不明白了,李縣尉乃是王賁將軍欽點的功勳,怎麼會和那震巽莊的凶手有關係。況且震巽莊雖在我白水縣的管轄之下,但一直神神秘秘的,依本官看,有不法嫌疑的反倒是他們。”
曹鬱道:“哦,那這坊市中有四俱素衣無頭之屍,又是從何而來呢。這幫人已在壽春作下兩起素衣無頭滅門案,現在又在白水縣城連續作案,震巽莊八十條人命都喪在了他們的手裏。郡守郡尉兩位大人已經下令嚴查此案,甚至連鹹陽也在過問。這種情況下,縣令大人也要包庇凶手嗎。”
李一忠道:“不知道曹都尉在扯些什麼,我李一忠和那凶手沒有半分關係。”
曹鬱道:“這可就怪了,李縣尉若是和凶手沒有關係,以你的武功,又怎會放凶手行凶後離開呢。”
李一忠道:“我怎麼放凶手離開的,我根本沒有見到你說的凶手,我過來時這四副屍首就在這裏了。”
曹鬱道:“那就奇怪了,無頭的四人都是在何彥等三人被斃後才死的,既然李兄還在這坊市之中,又怎會看不到行凶之人。”
李一忠一聽這話,啞然無語。於陸崎卻道:“曹都尉,這本官就不明白了,你又是怎麼知道這四人實在何彥三人被斃後才死的,莫非是親眼所見嗎。”
曹鬱如何布置於陸崎的狡猾之處,道:“不錯,真是親眼所見。”
於陸崎與李一忠相視而笑,道:“哦,那本官倒想知道,曹都尉既然親眼見到這四人被殺,為何不上前阻止,這凶手可是郡守郡尉都下令嚴查的,鹹陽那裏也是過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