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這一生總會麵臨很多的選擇,這個世間也總會有各式各樣的誘惑,在人前進的道路上示以人廣闊的前程藍圖。能否抵抗住這些誘惑,保持住自己的本心,堅守自己的底線,便是最考驗人的地方。
有些人堅持住了,即便是偏安一隅,卻也心滿意足,俯仰無愧天地。有些人沒有堅持住,縱使身居高位,榮華富貴集一身,卻也終究不過是被權力欲望控製的傀儡,名副其實的蠅營狗苟之徒,在某一天,終將隕落。
人的聰明是一把雙刃劍,用得好,可以讓你乘風破浪,直掛雲帆,扶搖直上九萬裏。用得不好,機關算計太聰明,反誤了卿卿性命。
從一開始,關止承就對自己的人生有一個完整的規劃。首先要取到秀才功名,就算是花費大價錢也在所不惜,因為他明白,沒有功名在身,他便連出路都沒有。錢和權,是他最熱衷的東西。
其次,他要想辦法娶到一個能幫助他的妻子,借助嶽家的勢力,在前程道路上跨得更遠。
再次,混跡到了官場,他要想方設法地與上頭的人搭上關係。
所有的人都可以說他是攀附權貴,見利忘義的小人,可那又如何?
畢竟除此之外,他尋不到別的捷徑可走。他不想走過多的彎路。
埋頭苦讀便會出人頭地?那是傻子才會有的想法。
誰叫他出生自一個貧窮的村落之戶?即使是從小便聰穎慧黠,在這樣的窮山溝裏,他如何能有出頭之日?
那麼,他最該感謝的便是他的父兄。
是的,他是感激自己的父兄的。從小見他聰慧,沒有埋沒他的才華,讓他進入學塾念書,全家上下七個兄弟姐妹,就他一個人有這樣的殊榮,也隻在他身上花費了這樣的多的金錢和期望。
他背負的,是全家人的期望。
所以即便是大哥為了他出外走鏢,將生命懸在了褲腰帶上,二哥為了他每日麵朝黃土背朝天,披星戴月地伺候莊稼,四哥為了他不斷地尋小活做,隻為能給家裏多創下些收入……他都覺得,這是理所應當的。
等他飛黃騰達了,難道自己的兄弟姐妹還不能跟著他吃香喝辣的嗎?
即便是最小的妹妹,讓她去鎮上做丫鬟,憑她的相貌想要迷惑住某個男主子那也不難,不也是給她找了條可以快速地吃香喝辣的機會嗎?
他的如意算盤珠子撥得很響,可是他沒有料到,他計劃好的一切,會從大哥娶大嫂進門後,開始走向了偏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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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夜深了,您該安寢了。”一旁的仆從擔憂地勸道:“太太這病也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好的,爺要是不保重好自己的身子,那太太就更六神無主了……”
挑燈熬夜查看書信的男人淡淡地應了一聲,一旁的仆從無奈地守在一邊,良久才聽男人低聲問道:“大夫怎麼說?”
仆從忙道:“大夫說,太太在努力回想往日的事兒,不過到底是被壓製著,暫時是想不起來的。太太要是不下力氣去想,頭便不會痛。老爺還要多勸著太太才是。”
男人略點了個頭,想了想,提筆修書一封用火漆封好,交給仆從道:“替我寄出去。另外我明日擬個單子,送些藥材什麼的過去。”
仆從低頭一看,他不識字,卻也認得上麵的人名,是自家爺的三哥,沈長玠。
仆從有些遲疑:“爺,三爺在幽州,這又並非逢年過節的,家信怕是送不進去……”
男人笑了兩聲道:“我知道,你隻管寄出去便好,三哥收不到,那也無妨,總之我是寫了信了。”與家中親人的聯係也是不能斷的,母親雖然冷淡,但好歹也沒有壓製他什麼,他不在她麵前礙眼,母親也能念他兩句好。
仆從疑惑,卻也不敢多問,低頭退了下去。
男人,便是沈四爺沈長璵,遷居湘州之後,覺得此地氣候適宜,自己妻子也並無水土不服的症狀,便在此處定居了下來。如今他已經是湘州最大的寶石商人。他最開始是吃自己家族的老本,獨立出來之後,挖到的第一桶金便是做寶石原石生意。從此他便致力於發展寶石生意。他膽大、心細,信息麵廣,十賭九贏,漸漸的在當地一帶有了個“賭石王”的稱號。
沈四爺伸了伸懶腰,輕歎了一聲,伸手揉了下額角,看著書桌上的信發神。
這些信……是後來自己妻子因失子後大慟失憶,他帶著她舉家搬遷幾年後方才從一個不起眼的小盒子裏發現的。同時發現的,還有盒子裏一個做得精致的布偶小人兒,小人兒身上貼了人的名字和生辰八字,上麵紮滿了密密麻麻的銀針。
初初看到時,他都嚇了一大跳。
毫無疑問,這小人兒是自己的妻子紮的。上麵很明白地寫著一個男人的名字——關止承。
他知道這個男人,卻並不了解這個男人。據說他是自己妻子的情人,是害死自己嶽丈的凶手。然而關家一家人都對他深惡痛絕,作為他第一個肯真心相待於他的朋友,關文對關止承這個親弟也是從不掩飾的失望和厭惡。
妻子剛嫁給他時,失父,心悲,每日以淚洗麵,讓他覺得憐惜。但那時候他仍舊流連於煙花場所,家中有個淚美人,出外才有解語花,是以對妻子並沒有投入太多的關注。
後來妻子與他日益爭吵,脾氣火爆地簡直不像初初看上去溫婉的樣子,讓他覺得家無寧日,更因為妻子娘家的關係,妻子最終被母親送往了圓光寺中。
他也隻覺得,妻子該得到些教訓,所以也沒過問太多。
然而等妻子回來後,他卻覺得一切都不一樣了。
她開始變回了原來的樣子,溫婉,善良,小心翼翼像一隻小兔子,柔順地讓他心生憐惜。可他心中仍舊有疑惑,隱隱約約也從安家昔日的奴仆口中聽到了些風言風語,所以他對她的態度,是既接受她的示好,卻又仍舊帶有一定的懷疑。
得知她有孕的消息,他高興地幾乎要跳起來。
他年紀也不輕了,是該有個孩子了。
可是孩子卻沒了。
而就從那時候起,妻子性情大變,醒來後像是個初生的嬰兒一般,什麼都不懂,什麼都要問,對她醒來後見到的第一個人,也就是他,表現地無比親近和依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