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麵之緣(1 / 2)

她叫夏初,是個從小就混跡於土裏的女孩兒,10歲前,她一直混跡於一個不大不小的村莊,甚至連學校裏同齡小夥伴們口中的多啦A夢都不知道是什麼玩意兒。她隻知道和村裏男孩子們撲在地麵上,挖個小圓洞玩玻璃球,贏了一把滑滑的,球心裏長了好看圖案的球球回家,藏在門後的小盒子裏,心裏美滋滋的。她沒有玩具,唯一擁有塑料娃娃,是6歲時媽媽從集市上買回來的,隻有一件衣服的塑料娃娃,有一頭金色的頭發,便再無其他。那些年,除了偶爾一件帶有小花的舊裙子的她被認作女孩子,其餘時間,也隻有她細心地給娃娃編辮子的時刻最像個女孩兒。

她喜歡聞鬆子的味道,因為池塘邊的家裏有一顆老鬆樹。

她喜歡對著躲在黑色烏雲裏的太陽喊出心願,因為鄰居家的小夥伴說,被烏雲擋住的太陽裏麵住著精靈,喊得越大聲,她就能聽到你的心願,幫你實現願望!10歲前她的願望是:請求精靈仙子賜給她一頭長發。頭發不長不短的時候,她就被爸爸抓到院子裏麵,坐在特定的位置,媽媽拿著裁縫的剪刀,剪了半個黑西瓜卡在頭上。

夏初最喜歡的,是陪著她一起長大的阿黃,那是一條大狼狗,溫順地待在她身邊,像個戰士一直守著她。整日牽著它,便沒有人欺負她,隻有阿黃在一起的時候,夏初才覺得自己是個女孩,而且像個小公主,當然隻是阿黃的公主。

夏初所經曆的第一次死亡,是9歲那年。阿黃突然間不像往常一樣出現在夏初床前,平日早上用阿黃喜歡用鼻子來蹭醒睡夢中的她,她也習慣性地等著阿黃來喊她起床,可那天早上,久久等不到阿黃。她起床,到處喊阿黃的名字,最後在池塘邊發現了阿黃:它睡在池塘邊開的黃花旁邊,不再像往常一樣聽到夏初的腳步聲就左右環繞在她身邊,搖著尾巴,像是在笑一樣,幾根新長出來的蘆葦攢在阿黃身邊,河水明亮又平靜,好像一切都是事先安排好的那個樣子,阿黃就像睡著了一樣。夏初剛要走近,就被媽媽拉到了一邊,她第一次明白了原來死亡就是阿黃的尾巴再也不能在她眼前搖啊搖,而她心愛的勇士會被埋進土裏,有自己的一個小土堆,沒有墓碑,什麼都沒有,隻有,父親用鐵鍬挖出的有形狀的土,堆在池塘邊的邊角,那就是阿黃的墓了。

後來,家裏就再也沒養過狗,媽媽說,失去很痛苦,不如不曾擁有。

······

時光過得真快,一轉眼就到了夏初可以穿上媽媽年輕時候衣服的年紀。理所當然的年紀,順其自然的歲月,一切都像是安排好的樣子,她拿到了Z大的錄取通知書。

夏初學了醫。

遊走的時日,漸漸拉長她的發梢,兒時的男孩子氣,慢慢隨著時光流逝。

剛入學時,齊耳短發的她,老是喜歡騎著自行車,繞著學校裏最長的那條路瘋狂地踩車輪,風吹過耳邊,那種好像注滿了溫情的烈風,是她兒時在鄉間聽到的聲音,她是喜歡的。

多年的求學之路教會她的是不依不饒的獨立,而她又乖巧靈氣的樣子,卻顯得她柔弱單薄,讓人有種憐惜的衝動。她不張揚的性子,活潑的微笑,讓她收獲了諸多友情。

很快,就到了冬天。

夏初梳起兩個小辮子,短短地搭在肩頭,像個神氣的小兵。

自習課後,她聽到班裏的園子尖聲細氣地捏著嗓子喊:“我要去支教!據說學校有個支教活動,是去A城的一個小縣城,為期一個月,我要報名去奉獻我的青春!”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晚自習結束後,夏初借著微弱的燈光,去看學校發布的公告欄,一閃一閃的星星,好像在時不時點頭,和月亮一起微微笑,就那樣溫柔地看著夏初,安靜地在石子路上,投下一片小小的影子。

繁忙又緊張的的期末考,加上支教的筆試麵試,往返的腳步聲,好像也都長了翅膀,嗖嗖嗖地彌漫在夏初走過的每一條路上。

敲定所有人8個人的那天,夏初見到了他。

他自我介紹的樣子,至今,夏初都還記得。

他微微低著頭,額頭有細密的汗珠,白皙的臉上有些許局促,大大的羽絨服包著瘦瘦卻精幹的四肢,低沉溫柔的聲音,細細地播散在不大不小的房間裏:大家好,我是來自計算機學院的爾啟,很高興認識大家。簡明扼要,燈光下,很白淨,很好看。身旁,站著一個一樣高的男生,小小的眼鏡,卻是淡淡的站在身邊。他們是一個學院的好朋友吧,夏初是這麼認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