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澤東品賞《詩經》
《詩經》是毛澤東一生非常喜愛的古典作品。經考證,毛澤東是西漢傳授《毛詩》的毛萇的後裔。毛澤東從少年到晚年,熟讀《詩經》,隨處靈活引用,多次對《詩經》進行過新穎獨到的品評;在自己的詩詞創作中,他對《詩經》的藝術傳統,也進行了繼承和革新。
毛萇後裔,傳經世家
湖南省湘潭縣韶山毛姓是當地較大的宗族,宗族祠堂懸掛著題為“傳經世家”的匾額。據中國詩經學會會員、今居浙江衢州的毛萇第七十三世後裔毛井根先生多年考證,湖南湘潭韶山毛氏宗族,與他們浙江衢州的毛氏宗族,同奉西漢傳授《毛詩》的毛萇為始祖,都自稱“傳經世家”,毛澤東是毛萇的後裔。
周初分封,文王姬昌第八子叔鄭封於毛國,封地在今陝西岐山,以國為氏,這是毛姓的起源。西周亡,貴族東遷,毛國先後封於今河南宜陽、原陽,春秋時毛伯被狄人俘虜而國亡。第二十二世毛遂依附於齊國孟嚐君,故毛氏一支落籍於齊魯。叔鄭傳第三十九世毛亨,就學於蘭陵荀子習《詩》,因秦焚書坑儒,亨無子,攜侄毛萇至河間,傳《詩故訓傳》。今河間仍有毛公書院、詩經村、君子館等遺跡。
漢興,河間獻王劉德好學修古,征書求賢,聘毛萇為博士,開館傳授《詩經》。漢初傳《詩》有魯、齊、韓、毛多家。唯有毛萇所傳留於後世,今日的《詩經》就是毛萇所傳的《毛詩》。
毛公的後人在河間詩經村居住到魏晉時代,由於北方遊牧民族的入侵,不願忍受異族的統治,毛氏離鄉南遷,其中主支輾轉遷至浙江衢州。宋朝時衢州毛氏分出一支遷至江西。元明之際江西毛氏中有人參軍平定雲南,由明朝封賞在湖南湘潭做官,在明清數百年間繁衍成韶山衝一帶的毛姓宗族。衢州、江西、湘潭三地的毛氏祠堂都懸掛“傳經世家”匾額,他們同出於毛公一係,有宗牒族譜記載始末。
毛澤東雖出身在農民家庭,但與當時中國大多農家不同的是,由於家庭的文化傳統,他與兄弟們達到學齡都被送去讀書。他們的名字(澤東、澤民、澤覃)也是按照族譜製定的輩序起的。毛氏宗祠門聯“注經世業,捧檄家聲”,毛震公祠聯“聲馳捧檄,編衍傳經”,乃至“風雅詩宗,廉潔世望”等題詞的含義和由來,毛澤東當然是知道的。
家族奉傳《詩經》的毛萇為始祖,而塾學又以《詩經》為必讀讀本,兼之喜愛詩文,所以,毛澤東從幼年起便熟讀《詩經》,以後在工作和社會交往中也時常引用或評論,直到晚年還能默寫和背誦。
毛澤東對《詩經》的引用和品評
毛澤東從少年時期到考入長沙的湖南省立師範學校,《詩經》一直是他喜歡閱讀的古典文學作品。
1913年,毛澤東在省立第四師範學校就讀時,在他的《講堂錄》裏,就記載了這樣的句子:
農事不理則不知稼穡之艱難,休其蠶織則不知衣服之所自。《豳風》陳王業之本,《七月》八章隻曲詳衣食二字。
這是毛澤東對《豳風·七月》詩旨的理解。“陳王業”之說,是《詩經》的傳統說解,兩千年《詩經》學的不同學派,《毛詩序》《毛詩正義》、朱熹《詩集傳》、方玉潤《詩經原始》對這篇詩的解說基本一致。
毛澤東吸取了“王業之本”的傳統說解,又簡明概括地總結為“《七月》八章隻曲詳衣食二字”,即治理天下(王業)要以解決人民衣食問題為根本。
1915年秋天,毛澤東在湖南省立第一師範學校讀書,他向長沙各學校的學生發出一份《征友啟事》,這份啟事有200多字,文中有“效嚶鳴之求,步將伯之呼”的句子,結尾處又引用《詩經·小雅·伐木》中的詩句:“嚶其鳴矣,求其友聲。”
《伐木》原詩三章,引文在第一章:“伐木丁丁,鳥鳴嚶嚶。出自幽穀,遷於喬木。嚶其鳴矣,求其友聲。相彼鳥矣,猶求友聲。……”
同年9月23日,毛澤東在致蕭子升(蕭三)信也說:
近以友不博,則見不廣;少年學問寡成,壯歲事功難立。乃發內宣,所以效嚶鳴求友聲……
1915年11月9日,毛澤東不滿長沙壓製思想自由的環境和就讀的師範學校的守舊課程,寫信給去北京師大任教的原師範學校教員黎錦熙先生說:
弟在學校,依兄所教言,孽孽不敢叛。然性不好束縛,終見此非讀書之地。意誌不自由,程度太低,儔侶太惡。有用之身,寶貴之時日,逐漸摧落,以衰以逝,心中實太悲傷。昔日朱子謂“不能使船者嫌溪曲”,弟誠不能為古人所為,宜為其所誠;然亦有“幽穀喬木”之訓。如此等學校者,直下下之幽穀也。必欲棄去,就良圖,立遠誌,渴望兄歸,一商籌之。
此信中的“幽穀喬木”,化用自《詩經·小雅·伐木》中的“伐木丁丁,鳥鳴嚶嚶,出自幽穀,遷於喬木”。幽穀是深穀,喬木是高大的樹木。詩以嚶鳴起興。毛澤東用於比喻要從束縛自由的深穀飛向高聳的喬木,到廣闊的天地去尋求誌同道合的戰友,賦予了詩句全新的含義。
1920年3月14日,毛澤東在致周世釗信中說:
像吾等長日在外未能略盡奉養之力的人,尤其發生“欲報之德,昊天罔極”之痛。
這裏引的是《詩經·小雅·蓼莪》裏的句子,貼切地表達了毛澤東為尋求真理而不能在父母身邊盡孝的歉疚之情。
1964年8月18日,毛澤東在北戴河同哲學工作者的談話中,對《詩經》有一番評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