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樓梯響聲中,一個精瘦的老者在四個侍衛的陪同下走下來。那四個侍衛,前麵兩個後麵兩個,忠心地護衛著他們的主人。而老者,六七十歲的樣子,留著山羊胡子,目光炯炯,咄咄逼人。
他的聲音帶著強烈的鼻音,顯然正在傷風感冒中。
驛官聞聲連忙轉身施禮道:“驚動張大人了!”
原來他就是張柬之,江南西道的長史大人。
張柬之下了樓梯,我們一行人包括阿忠侍衛都站起來畢恭畢敬地行禮,那兩個和尚鼻孔向天,翻著白眼,大模大樣地坐在那裏巍然不動。
張柬之衝著我們點點頭,問道:“這是——”
阿忠侍衛道:“在下替太平公主到江南辦差,順路送幾位女眷回鄉。”
張柬之抱拳向北恭敬地說:“公主府裏出來的官差居然這麼謙恭,可見我皇教導有方,公主治家有方啊!”
顯然他話裏有話,說得鏗鏘有力,當然是說給倆和尚聽的。那倆和尚自然聽出話外之音,但是被他的氣勢所攝,不禁低聲詛咒道:“老不死的!”
張柬之臉色一沉,低聲喝令左右:“給我將這兩個目無朝廷法紀的禿驢拿下!”
四個侍衛一齊上陣,走到桌前像老鷹叼小雞一樣將兩個和尚拎起。那兩個和尚沒想到居然有人敢在太歲頭上動土,情急中一邊掙脫一邊叫道:“大膽!我們是輔國大將軍的人!你們敢太歲頭上動土,等我們回洛陽稟告大將軍,將你們滿門抄斬!”
四個侍衛顯然根本不理他們這茬,將他們提起來往門外甩出去,那兩個和尚便被甩在門檻上,被門檻絆了一跤,四仰八叉地跌出門外。兩個和尚爬起來捂著屁股跳腳大罵:“你們有種!好你個張老頭,等你到洛陽——”
未等他們說完,四個侍衛依次跳出門外,一陣拳打腳踢,將兩個和尚打到反身擰著胳膊壓在地上。
張柬之沉聲吩咐:“給我押到大街口,將他們侮辱朝廷命官的罪狀曉之鄉鄰,當眾各抽一百嘴巴。”
四個侍衛應聲押著和尚而去。
悠蘭春雨,我和阿忠侍衛麵麵相覷,想不到這貌不驚人的瘦弱老頭子居然有這麼大的膽量和氣魄。
春雨人小膽大,瞪著大眼睛問道:“張大人,你真不怕輔國大將軍報複您啊?這輔國大將軍在洛陽無人敢惹的!”
張柬之的眼中充滿了蔑視。他說:“我們這些替皇上治理天下的大臣若被一個禁臠所欺,還要這官帽做什麼!士可殺不可辱!”
悠蘭低首讚道:“張大人所言極是。小女子佩服萬分。”她躬身低頭行禮。
張柬之微微含笑回禮,厚厚的冰雪似乎有些消融。
阿忠侍衛轉頭問我們:“吃飽了麼?”
我們異口同聲地說:“吃飽了!”
阿忠侍衛向驛官道:“我們是時候起身了。請問大人,船隻可有準備好?”
那驛官連忙說:“準備好了!我早已聯絡到一艘漕運的回程船隻,專門等候大人一齊起身。”
阿忠侍衛帶著我們向張柬之大人告辭:“張大人,在下公務在身,告辭了。來日有緣,當在洛陽城中相會。”
張柬之大人拱手回禮:“一路平安。”
阿忠侍衛又道:“大人同我一起到街口吧。這年月有些不太平,大人侍衛都不在身邊,還要小心為妙。”
那四個侍衛在街口執行張大人的命令,將張大人送到街口,便是送在他自己人的保護之下。張柬之顯然對阿忠侍衛的建議感到意外,不由多看了他兩眼,讚賞地點頭道:“如此我送小哥一程。”
在驛官的陪同下,我們一起來到街口,兩輛馬車已經等在那裏。街口的一棵香樟樹下,兩名侍衛押著那兩個和尚跪在樹下,另外兩個侍衛一人一個地扇著兩個和尚的耳光,一邊打一邊說道:“大家都看,這就是侮辱朝廷命官的下場!”
那兩個和尚的臉已經被打得紅腫,好似豬頭。
張柬之對這一切熟視無睹,拱手向我們告別:“山高水長,一路平安,後會有期!”
阿忠侍衛道:“大人保重!”
我們三個女孩一起行禮告別,分別登上其中的一輛馬車。
阿忠侍衛和驛官等上另外一輛。兩輛車在響鞭聲中,轟隆隆地駛向長江碼頭。
驛官跟漕運的官員做了交接,帶著兩輛馬車回轉,我們登上了大船。因為是漕運船隻,船艙有限,我們三個女孩被讓進艙裏,阿忠侍衛橫劍坐在艙外守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