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我一開始是以犯女的身份入宮的,所以對悠蘭和春雨都尊重有加,不曾稍微示以顏色。今天是第一次對春雨口出重言,春雨有些怔怔的不能適應,紅著臉低頭一福,說:“是,姑娘。”
我有些後悔,想找些什麼話來轉圜。春雨低頭收拾我們倆的文具。
氣氛有些窒悶。我說:“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隻是一時情急。你知道這裏隔牆有耳,萬一剛才的話傳到她耳朵裏,又是一番是非。她是皇親,我們倆——”
春雨低頭再一福,說道:“姑娘,春雨明白。春雨不是不知好歹的人。”
我還想說什麼,終於沒說出來。我從春雨懷裏拿過幾本書捧著,說:“走吧。”
出了學堂大門,遠遠地看見惜福郡主依然快速地走著,西門雀在後麵半跑著追著。惜福個子高腿長,走一步到有西門雀的一步半,西門雀跟得好不吃力。
前麵往右有個門,大家到各自的宮裏都要經過那個門。惜福急匆匆地轉出去,唉吆一聲,我們聽到她碰到什麼的聲音。
幾個侍女也跟得上氣不接下氣。我聽見前麵有人在說:“郡主,你怎麼啦?”
接著立刻呼啦啦跪倒一片,幾個侍女一起祝禱:“參見臨淄王。”
這個時候該怎麼辦?是跟上去跪倒,還是在原地跪倒?我跟春雨大眼瞪小眼。
“你們這是幹什麼亂衝亂撞的?這宮裏還有沒有規矩?”一個正處在變聲期的少年的聲音,但是很嚴厲的聲音質問。
“奴婢衝撞殿下,請殿下恕罪。”眾侍女一起請求道。
那個聲音更加嚴厲:“你們倒沒衝撞本王,倒是她衝撞了本王!”我遠遠看見一個穿著王袍的男孩子指著惜福嗬斥道,“你是誰?為什麼見了本王不跪?你衝撞了本王,居然還敢站著!”
惜福郡主躬身福了一福,不亢不卑地說:“臨淄王表哥,惜福走得匆忙,並非有意衝撞,請息怒。”
她的聲音淡淡的,帶著些慵懶,如遠處吹佛過來的風。
這一陣天氣有點回陽,風是暖暖的。
我看見那男孩子似乎被風吹得有些意外,抬頭仔細看惜福,臉上便有驚豔的神色。他的臉色越變越暖,如同這回陽的秋風一樣暖了。
他上上下下地打量惜福,一派王者的風度。
惜福微微地低頭,不亢不卑地筆直地站在那裏。
“你就是惜福?”他點點頭,與其說是在問,不如說是在沒話找話。
惜福又福了一福,答道:“是。”
“你長得確實有些像祖母。”臨淄王說。
惜福郡主道:“不敢。皇上英明神武,端莊美麗,惜福不及萬一。”
臨淄王笑一笑,忽然湊近她的耳邊,輕輕地說了一句什麼。惜福郡主仍然是不亢不卑的態度,又福了一福說道:“惜福粗鄙,萬萬不敢與皇上比。”
他們倆人的態度,倒是臨淄王卸去了皇家的架子,顯得更親昵一些;而惜福郡主,一直是一種戒備的狀態。
西門雀站在一邊,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惜福郡主和臨淄王,忍不住咳了一聲。
臨淄王這才注意到她,轉頭問道:“這位是西門姑娘吧?”
西門雀做出一個溫柔的笑臉,千嬌百媚地福身道:“西門雀給殿下請安。”
臨淄王漫不經心地一抬頭,遠遠地看見不知所措的我,招招手道:“雖已入秋,今天卻似桃花盛開。我有些日子沒進宮給皇祖母請安,一進宮就碰見三位佳人。你又是誰?”
我匆匆走近這位天生貴胄,畢恭畢敬地跪下磕頭道:“民女何田田見過臨淄王殿下。”
春雨自然跪在我身後隨我行禮,一言不發。
臨淄王殿下沒想到我會跪下行禮,意外地往後退了一步,轉頭望向惜福郡主,問道:“怎麼回事?”
惜福郡主低頭答道:“在宮冊上,何姑娘是上官大人的遠親。”
這句話更讓臨淄王殿下一頭霧水——什麼叫宮冊上?
西門雀立刻給這句話做了注解:“殿下沒聽說過前一陣皇姨婆婆親自下旨翻的一個殺夫案麼?我聽說是派大理寺少卿裴大人親下巴州重審的,把巴州刺史都罷免了呢。她就是案子苦主的女兒,如今在宮裏給宮裏人看病,裝神弄鬼的,真不知道皇姨婆婆是不是被那些邪人下了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