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話的前半句,還忍著壓著,不讓那些尖酸刻薄的語言冒出來;到了後半句,那些被壓抑的情緒和刻薄的言語,似乎都不能忍受拘束,爭先恐後地往外跑。臨淄王殿下的眉頭皺了皺。

他又回頭看看惜福郡主——惜福郡主的臉上波瀾不驚,看不出任何情緒。

“那個案子啊。”臨淄王似乎想起來了。他轉回頭對我說:“大冷天的,別老跪著了,起來吧。”

我又磕下頭去致謝:“多謝臨淄王殿下恩典。”

禮多人不怪。是,我微小,我卑微,我多磕頭總不錯吧?我站在一側,低下頭去。

臨淄王殿下饒有興趣地看著我,說道:“你抬起頭來。老低著頭脖子不酸麼?”

“民女不敢。”

“赦你無罪。讓你抬頭你就抬頭,囉嗦什麼!”

我抬起頭,目光直視惜福郡主身後的地方,不敢落在任何人的身上。

臨淄王圍著我轉了半圈,哈哈地笑:“我倒是聽說了,人人都說你能開藥,還有幾個人想隨本王到宮裏來請你看看,開一貼藥呢。可是你看你這樣子,就一個不到十歲的小女孩,你會開藥?!”

我福了一福,紅著臉低頭道:“民女不過是憑運氣蒙對了一回兩回,大家以訛傳訛罷了。”

臨淄王眯起眼睛,自言自語道:“皇祖母居然把你留在宮裏,以上官大人遠親的身份——真有意思!”

西門雀的聲音非常刺耳:“可不是,還讓她跟一個奴婢在宮內學堂跟我們一起讀書,成何體統!”

我再一次福身道:“皇上隆恩浩蕩,上官大人宅心仁厚,民女肝膽塗地,不能報之萬一。”

臨淄王看看我,再看看西門雀,向我麵前湊了兩步,故意問道:“那麼讓你再碰碰運氣,給她開一貼專治尖酸刻薄的藥,你可開的出來?”

我怔住,隨即目光向下看向地磚,靜默不語。

西門雀的臉一陣紅一陣白,氣得跌腳。

臨淄王哈哈大笑著轉身對惜福郡主道:“我的好表妹,我才知道有你這麼個一表三千裏的親戚,以後要多來往才是。”

他昂首闊步地走向我們學堂的那個方向,後麵的兩個貼身宮人緊著步子跟上。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門牆之內,西門雀恨恨地瞪我一眼,轉身走了。

惜福看著我,露出一副好笑的神情,也轉身離去。

所有的人做鳥獸散,隻剩我跟春雨。

我背上冷汗涔涔。

春雨咂舌道:“哇,這就是臨淄王殿下呀?他好英俊,又有膽子,我真是好崇拜啊!”

我緩緩地往自己宮裏走,說道:“他是皇孫,自然有膽識有氣魄。你一向在宮裏,怎麼沒見過臨淄王呢?”

春雨道:“什麼呀。皇上的皇孫多了,每次進宮來請安,都畏首畏腳,大氣不敢出。這麼豪爽大膽的,也就這麼一個吧。皇宮大了,不是每個人都有幸能見到皇子皇孫以及皇上的。奴婢不過是個小宮女罷了,原先在上官大人宮裏管打掃的,能見到啥大人物呀!如果不是跟了姑娘,怎麼有福氣到宮外去轉一圈?怎麼有福氣進學堂,出入宮中各處,見到這些人呢!”

是的,這個皇宮之大,比許家村還大,住的人更多,真不是鄉下的村人們想象的樣子。

我不再多說,隻是默默地往前走。

春雨卻不肯停止:“你看,那個西門小鳥尖酸刻薄的臭名已經遠揚宮外了,連臨淄王殿下都看不過眼,直接出言警示了呢。”

西門小鳥?哈,她居然這麼稱呼西門雀,讓我想笑卻不敢笑。

我用手抵住嘴唇,噓了一聲道:“禍從口出。”

春雨蔫頭耷腦地說:“姑娘,你真沒勁兒。”

我們又走了一段,春雨忍不住又說:“你看惜福郡主,到底是郡主,就是比她強。我看臨淄王好像對郡主不那麼反感呢。我聽說臨淄王對姓武的都不怎麼客氣,好像對惜福郡主真的是例外呢。”

是嗎?也許吧。可是這跟我有什麼關係。

回到宮中,悠蘭迎了出來,給我卸下擋風的鬥篷,小聲地說:“實在找不到阿忠侍衛,我就托程思德幫我們打聽靜慈師傅的去向,程大哥說,她們不在洛陽,去了長安,要年底才回來。”

長安?她們為什麼去長安?不參加無遮大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