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屋及烏,大約如此。可是宗室子弟之間的感情是最不可靠的東西。宗室子弟的婚姻不僅僅是他們自己的婚姻,更是各方利益的結盟或者角逐,尊貴如太平公主尚不能做到婚姻自主,何況這四位武氏和李氏郡主?萬一將來幾位郡主的感情婚姻出現變故,分別站到對方陣營,那麼我今天與她們的牽扯,也許變成自己的催命符。
於是我按捺了要把除夕之夜的奸 情一倒而出的強烈意念,苦笑道:“郡主不是不知道,從阿草進宮起,西門姑娘就看我不順眼。”
惜福郡主道:“我知道她看你不順眼,但是到要致你死地的程度,實在匪夷所思。”
一會兒茶過一巡,大家紛紛起身看惜福郡主的書畫,各自指點議論起來。壽昌郡主道:“你一向住在祖母身邊,有上官大人親自為師,真是幸運。上官大人的書畫在朝中也是首屈一指的。”
惜福郡主笑道:“早年得她很多指點,這些年她也忙了,我自己瞎畫的時間倒多一些。”
壽昌郡主道:“我們沒有名師指點,父親隻命我們在家裏臨字,臨得天昏地暗,見什麼都是黑白兩色。”
說著掩袖而笑,我們大家也都笑了。
稍後幾位郡主告辭。惜福郡主暗中拉我衣袖道:“阿草多留一會兒吧,我最近身子有些困倦,你幫我開個方子。”
我便留了下來。惜福郡主拉我進她寢殿,取出兩隻精巧的荷包遞到我手上,悄悄地說:“你看,行善多有善報。這是壽春王和臨淄王兩殿下給你的東西,感謝你救了他們的妹子。你猜猜看,哪個是壽春王殿下給你的?”
她掩著嘴笑得不懷好意。我疑惑地打開荷包,隻見一隻荷包裏麵是一方和田玉刻的印章,用篆書寫有“神醫田田”四個字。用這麼珍貴的玉石刻這麼調侃的字樣,除了臨淄王還有誰?另外一個荷包裏卻是一對金鑲紅玉耳環,水滴型。那紅玉不是十分珍貴之紅玉,但是對我來說,已經足夠奢侈。
壽春王殿下送的還是首飾?我呆呆地看著惜福郡主,千言萬語不知從何說起。
惜福郡主對著我眨眨眼睛:“我倒沒想到壽春王殿下居然是如此情種,被你拒了一次卻還不死心,居然鍥而不舍,真心令人歎為觀止。”
要知道皇嗣殿下的五位王子被禁足在五王府,非宣不得入宮,非宣不得外出,這些東西是通過惜福郡主送到我手裏而非通過壽昌郡主送到我手裏,想必一直以來惜福郡主與臨淄王都有秘密通信渠道。壽春王搭了他們的順風車,把耳環傳遞到我的手裏,也是抹開了臉麵。
因為臨淄王並不讚成壽春王殿下娶我,尤其是娶我為正妃。
可是,壽春王殿下要娶我,並非對我有真情,他隻是借著娶我表明自己的對皇位沒有覬覦,退出繼承皇位的競爭,不參與兩姓宗室的爭鬥。那麼在被我拒絕之後,他大可以找別的女子來表明 心跡,何必與我苦苦糾纏?在這宮廷裏,缺什麼不缺美貌而沒有地位或者地位低下的女孩。
惜福郡主在我耳邊低聲笑道:“你不覺得壽春王殿下對你是真心真意的嗎?”
我抬眼看她,目光猶疑。
她頓了頓,又低聲道:“聽說那日皇姑祖母和皇姑還為你和阿忠做媒,也被你拒了。說不定是因為你拒了阿忠,所以壽春王殿下覺得還有希望。阿草,我真嫉妒你了,為什麼這些男人都喜歡你呢?哈哈,你覺得我的語氣像不像阿雀,一股醋味?”
我羞紅了雙頰:“郡主莫要取笑。”
惜福郡主道:“你拒了壽春王殿下,殿下還算如常;可是你拒了阿忠,據說阿忠這幾日著實苦悶。那日不知道程思德說了句什麼,惹惱了他,他愣是跟程思德打了一架,害得程思德跟怨婦一樣,到處哭訴!”
大約惜福郡主在想象身為“怨婦”的程思德到底是什麼模樣,忍不住地咯咯直笑。而我,卻想笑卻笑不出,想哭又哭不得。
一場危機化解了,可是我卻感到更多的危機向我鋪天蓋地地壓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