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靜靜地看著這個麵孔有些扭曲的少年。他憤怒,他不甘,他的情緒無以發泄,今天終於找到了發泄的出口。
“殿下,我知道這並非出於你的本意。郡主亦知道。可是你既然接受了這樣的命運,就請安然處之。你和郡主從此一別兩寬,各自安好,也許未嚐不是美事!”
“一別兩寬——各自安好——美事?美事個屁!你這個女人還是女人嗎?你說的話是人話嗎?你用你的冷血折磨著大郎,折磨著阿忠,還指望著阿福和我跟你一樣冷血?你,你——”
他看著我不動聲色的臉,指著我卻再也說不下去了。
我知道他的心充滿了內疚與糾結。這種內疚與糾結讓他在麵對我的指責的時候產生了強烈的對抗情緒。他需要一個替罪羊讓他的良心稍稍輕鬆,讓他的心靈不再負重而行,那麼,指責我便是他唯一的出路,是他減輕良心重負的唯一方法。
是的,我與他有什麼區別?我明明不能讓阿忠接近,可是為了那一點點的溫暖與溫情,還不是照樣假以辭色,一手不答應他,一手又拖著他?我又比臨淄王殿下高尚多少?我又有何資格去指責他呢?
想到這裏,我低下頭行了一禮,用一種更有溫度的聲音勸解道:“阿草慚愧!隻是昨日看見郡主病得那般沉重,未免有些心焦,冒犯了殿下,還望殿下見諒。阿草粗鄙,但是一向敬仰高尚的人。壽春王殿下高風亮節,阿草隻能遠遠拜服。”
壽春王平靜地接受了他的命運。我相信他這個謙謙君子,定然能跟王妃攜手白頭,恩愛一生。
臨淄王對於他這個大哥,倒也無話可說。他更關心的是惜福郡主:“你說阿福病得沉重?她到底怎樣?妨事不妨事?”
我苦笑一聲:“心病還需心藥醫。殿下,心病可大可小。若是不要緊,好得也快;若是要緊,也可奪命。下官不認為你昨天的那兩件東西是治病良藥。”
我相信他此時一個頭兩個大。我看見宮人們遠遠地站著,便做了一個請帶路的手勢,說道:“殿下還是帶路吧,莫讓人起疑了。東宮雖然嚴謹,但也未必是鐵板一塊,還是小心為妙。”
臨淄王便不再說話,心事重重地講我帶到壽昌郡主處,便走開了。
我開出的藥全是發散的,想必她也是連續勞累,感染了風寒。
壽昌郡主屏退了屋內的宮人,讓我坐近,問我道:“阿福可好?”
我看著她不出聲。
她長歎一聲:“聽說她病了。”
我點頭:“是。”
她靜默良久,才道:“你轉告她,莫要怪我三哥,這件事他不是沒抗爭過,隻是實在做不得主。”
我垂頭道:“郡主明白。”
壽昌郡主道:“我們這些宗室的孩子,能找個情投意合的人共度一生,那是極好極好的運氣了,大部分人都要聽從命運的安排。比如我們這些女孩子,不是更慘?要等到明年與突厥一戰再看結果。若是能打敗突厥,便可逃脫去和親的命運,若是朝廷戰敗,不知道誰要去填這個坑呢。不管嫁給誰,都比和親強,你說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