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的上陽宮之宴也不是臨時決定,其實前一日就計劃好了,隻是今天才宣布而已。女皇陛下的本意是讓這些即將成為姑嫂或者表姑嫂的女孩們彼此熟悉,相親相愛。可是那一日的賜膳,卻有些波濤洶湧,劍拔弩張。
洛陽擁擠,房屋昂貴,一向居之不易,兩個女孩幾乎從普通下級官員的交際圈,一步登天地進入精巧別致的東宮,還能強作鎮定,那麼今早又見識了闊大宏偉後宮,已經難掩激動,如今跟隨著眾人又遊覽了巍峨雄偉的上陽宮,登高領略了俯瞰洛水與洛陽城的風光,便不能克製地流露出她們這個年紀該有的好奇與讚歎。她們從來沒見過這麼美麗的宮殿,這麼輝煌的皇家氣派,有些被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記得當年我也是如此,可是惜福郡主並未流露出對我的鄙夷。今天麵對這兩個生澀的近乎民間女孩的準郡王妃,惜福郡主忍了又忍,終於把她的鄙薄一覽無餘地表露出來。
今天她的表現有些刻薄,刻薄得像西門雀。當然她並沒有把她的鄙夷公開表達出來,而是不住地在我耳邊說:“哈,你看看她們兩個那個樣子,真是沒見過世麵的村姑!”
然而,她們不是村姑,我才是。可是惜福郡主並沒有覺察自己的失言。她的心已經被疼痛所占據,失去了知覺。
她沒想到這兩位看起來出身低下的準郡王妃會得到女皇陛下的喜愛,正如她沒有料到東宮會為兩位皇孫選擇這樣出身的女孩做郡王妃一樣。
也許是為了讓她們出醜,席間惜福郡主特意笑道:“那日陛下帶著大家宴飲上陽宮,命大家都以洛水為題做每人賦詩一首。當初的盛況兩位姑娘沒有趕上,今日何不補上,也讓我等愚姐妹也見識見識兩位的才情?”
西門雀嘿嘿嘿地笑著,在惜福郡主耳邊說:“先前我跟你說的如何?三郎這家夥一直腳踩兩隻船。如今他抱得美人歸,把姐姐你閃個空喲!”言語中的幸災樂禍遮都遮不住。
惜福郡主像一個渾身長刺的刺蝟,紋絲不動地坐在那裏,冷笑著說:“還好他並沒有把我推到湖裏去。”
西門雀臉一紅,翻了個白眼道:“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有本事你對著那個雙兒姑娘耍威風去呀!一個武家的郡主被一個什麼都不是的野丫頭搶了男人,說起來都丟人!”說完不等對方反應,便轉身找楊玉芝說話去了。
很顯然,相比雙兒,元氏女的嗅覺更靈敏。從女皇陛下的長生院出來之後,她便聞到了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奇怪的氣氛。她這才知道,在這充斥著貴女們的皇家,她和雙兒這兩個中了頭彩的幸運者雖然得到了女皇陛下初步的肯定,得到了公婆的認可,可是還有一堆堆的大大小小的親小姑表小姑堂小姑的關需要過。在婚後的日子,她們大部分時間,她們將不得不跟這些貴女們往來社交。這些貴女自幼養在宮裏,跟女皇陛下與公主的情分日積月累,有相當的信任。她們不過是新婦。若貴女們在至尊者麵前說道幾句,那真夠她們喝一壺的。
這些日子她們家裏在跟東宮過禮。當被貴人挑中的榮譽感過去,她們兩家切切實實地遇到了非常現實的問題:若女兒入宮為側妃也就罷了,做姻親實在是門不當戶不對。門當戶對的婚姻,男家付出多少聘禮,女方要拿出差不多份額的嫁妝與這些聘金一起陪送過去當作小夫妻成家立業的啟動資金,女方的嫁妝單子是要在中間人的公證下簽字畫押作為女方私產,婚後由女方自由支配,若是夫妻不和,不管是和離還是義絕,這些嫁妝女方可以帶走。如今東宮出了聘禮,女方家裏卻拿不出與之匹配的嫁妝。東宮皇孫的婚禮,將是帝都多麼轟動的婚禮,婚禮前一天過嫁妝,即使女方以傾家之力給女兒辦了嫁妝,這嫁妝曬出來也還是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