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七娘子的信(1 / 3)

原來,七娘在信裏說,因自己舟車勞頓,動了胎氣,兼素來體弱,引發舊疾。大夫吩咐要靜養,切忌勞心傷神。隻是身邊沒個可靠的人幫忙照料,委實難過。想到二十七娘溫柔純良,又素與自己姐妹相厚,故發此不情之請,相邀京中一行。

“就這麼簡單?”

“就這麼簡單!”

若是二十七娘再小上幾歲,這種事也算不得什麼。可偏偏她已經到了出閣的年紀,如果那個七娘的病情反複幾年,難不成她也要困在那裏蹉跎幾年?

除非信裏還附加了別的條件。

“姐夫在鳳翔任上時,有次返京,路上遇到了不幹淨的東西,姐姐受了驚嚇。去年年底正好罷了鳳翔任,姐夫就想取道長安,去驪山遊曆一番,也可避開那些東西,免得姐姐再受驚擾。原是好意,他一向又是豪邁的,哪裏會想到這個。如今他們有難處,親戚間相互照應也是尋常,偏你還打破沙鍋問到底,我該說你熱心呢還是涼薄?或者說,你反悔了,不想隨我去汴京?”二十七娘的手指輕輕點在林溪晚的鼻尖上,溫膩的觸感讓人留戀,林溪晚心中不由生出些許親近之意,一想到自己身份,所有的感覺又倏然隱退。

“答應過的事情,怎好反悔?何況您是主子,自然該您說去哪就去哪。那邊摧得急,想來很快就要動身了,我這就收拾箱籠去。”

“哪裏就這麼急,好歹出了正月。”質疑的時候,她匆匆辯解,等催促了,又遲疑不前——到底,那封信裏還說了什麼?

林溪晚悄悄審視她:彎彎的眉,圓圓的眼,飽滿的額頭,豐潤的臉頰。她的容貌並非上乘,勝在發育合宜又正當妙齡。靜靜坐在那裏,宛如一枚即將成熟的桃子枝頭搖曳。

即將成熟而無人問津,搖曳的風情裏總有幾分幽怨吧。

“小娘子,給夫人賀壽做的那件褙子還沒繡好,要不要現在拿過來,再不繡隻怕趕不及了。”

二十七娘點點頭,林溪晚將衣服取出來,暗紅色的綢緞,繡著一個個同色的“壽”字,針腳細密平整,一看就是用了心的。“小娘子的針線功夫真是沒得說。”她嘖嘖稱讚。

二十七娘緩緩摩挲著那些壽字,歎息道:“再過一個月就是母親的五十壽辰,我是沒福親自賀壽了,一件衣服又值什麼?”

“小娘子何必如此傷感,又不是去一輩子。隻要七娘子的病有了起色,咱們就動身回來,可好?”林溪晚試探道。二十七娘神色複雜的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慢慢的,眼睛裏就氤氳了霧氣。

“哦,我懂了!”林溪晚拖長了語調,“你是擔心這兒到汴京,路途遙遠,遇到不幹淨的東西可如何是好?就算沒有那些,萬一遇到壞人呐?你放心,有我呐!”她拍拍胸脯,一派赴湯蹈火萬死不辭的決然,“有我呐!小溪兒就算是舍了性命,也當護得小娘子周全!”

豪邁的語氣,孱弱的身體;悲壯的表情,稚嫩的麵孔——巨大的反差帶來了強烈的喜劇效果,二十七娘怔了一瞬,忽然咯咯笑了起來,笑聲越來越大,逸出了屋子,院子裏幾隻覓食的小雀兒驚恐的四處張望,震動著翅膀撲棱棱飛走了。

二十七娘擦著眼角笑出的淚花:“小猴兒,從哪裏學的這些?隻怕是你在擔心吧。認真說起來,這確實是個難題。我一個弱女子,不好孤身上路。隻是父親年紀大了,不能再叫他受累,哥哥又新娶了嫂嫂,怎好教他們分離……”

正說著,針姨娘來了。她屈膝行了禮:“夫人請二十七娘子過去。”神色謙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