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嫂美意,原不該辭!隻是此次進京要帶的身邊人全部由娘親自挑選。”二十七娘一臉羞赧,“我鎮日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年紀輕,見識也短,娘總是拿我當小孩子似的嬌慣著,什麼事情都給我安排妥當,貿貿然換人,豈不是拂了她老人家的麵子?”
韓氏嗤的一聲輕笑:“原來是為了這個,明兒我去跟娘說。我跟娘還不是一樣的心思,隻盼著妹妹好?”看了看夜色,“時辰不早了,我該回去了,妹妹早些歇息,別累壞了身子。”
送走了韓氏,林溪晚關好大門,上了門閂,返回到屋子,二十七娘對著房門當桌而立,桌子上那件未繡完的褙子,被反複折起又鋪開。
“小娘子,”林溪晚遲疑的叫了一聲,“……你真的打算拿我去換了那個采青來麼?”
“我隻問你,你可願意替換采青去服侍少夫人?”
林溪晚的身子幾不可見的抖了一下,咬牙道:“我不願意!”
二十七娘轉過身凝視著她,半晌才道:“這就是了,你不願意,我也不願意。你還有什麼可擔心的?”
“然則小娘子的那番話……萬一明兒夫人的真的答允了……”林溪晚期期艾艾,二十七娘就似笑非笑的看著她:“你來猜猜,明天夫人是答允呢還是不答允?”
夫人是答允呢還是不答允?林溪晚忽然明白過來,是了,李氏一向是愛麵子的,否則自己也不會成為二十七娘的貼身丫鬟了。小姑子若搶了嫂子的陪嫁丫鬟,讓人得知,她的麵子該往哪裏放?自己隻一味擔心會落到韓氏手裏,竟忘了這茬,真是關心則亂。林溪晚不好意思的笑了:“是我想岔了!”
二十七娘頷首道:“她是嫂嫂,又說的入情入理,拒絕的話教我如何說的出口?若由夫人來說,則又另當別論,她也不好再說什麼!哼,”她冷笑道,“嫂嫂的貼身丫鬟跟了過來,究竟是服侍我,還是服侍哥哥?”
原來,她什麼都明白!
風從門縫鑽了進來,誇張的咆哮著,一時燭影搖曳,擱在桌子上麵的藥方子飄了起來,落到地上。林溪晚撿了起來,瞥了一眼,見上麵寫著柴胡、當歸、白芍等十幾味藥名,紙片微微泛著黃色,頗為陳舊,倒不是臨時抱佛腳的樣子。於是問道:“明兒找人照著方子抓一些來罷,準備著總是好的,萬一有人用得到。”
二十七娘應了:“今兒忙了一天,倒是乏了,明兒再說罷。”林溪晚忙打了熱水來給她淨麵,又服侍她躺下,放帳子的時候,她忽然擺了擺手:“先掛著罷!溪兒,陪我說會子話。”
林溪晚就在床前的腳踏子上坐了下來。兩個人靜靜的聽著窗外的風聲。
“聽人說,走水路進京是極為驚險的,峽口的水麵又急又窄,非有經驗的老艄公不能通過——溪兒,你怕不怕?”
林溪晚搖了搖頭,怕又如何,還不是一樣要麵對!想到二十七娘看不到,又輕輕說了句:“不怕!”如珠落玉盤,清脆悅耳。然而二十七娘並不是要她回答,又自顧說了起來。
“聽人說,汴京鋪子林立,珠寶玉器,頭麵首飾,胭脂水粉……應有盡有,不像咱們這裏,要去買這些物事得坐半日馬車,鋪麵又小,貨品也不齊全。不過我最想看的還是汴京州橋的夜市,你知道什麼是夜市麼?要入了夜才開市,一直到三更天方罷,各種吃食擺了出來,端的熱鬧——麻飲細粉、素簽沙糖、水晶皂兒、荔枝膏、杏片、梅子薑、香糖果子……溪兒,這些吃食你見過沒?到了汴京咱們一定要逛逛夜市,見識見識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