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那人立刻警覺,轉身低斥。
“姑娘!”吉祥驚呼,忙伸手拉住蘇晚,又不敢太過用力,急道,“這裏交給奴婢,姑娘先回屋歇著吧!”
蘇晚腳下一滯,嗅到了危險氣息。靜夜良宵,孤男寡女,不定有什麼樣的傳言,對一個女子的名聲而言是滅頂之災。一個疏忽,這看戲的就入了戲,什麼定力啊!蘇晚當機立斷,輕聲說道:“憊夜露重,這位姑娘倒是好雅興,隻是在此流連久了,仔細傷了身子。”
“你說什麼?”他的聲音裏有掩飾不住的訝異,隨即側過身,以袖拭淚,再轉過來時,已神色如常,他打量著蘇晚,似在猜測她的身份,咳了一聲,說道,“小人一時糊塗,多飲了幾杯酒,驚擾了小娘子,真是萬死莫贖,小人在此賠罪。”說著一揖到地,又道,“小娘子夜裏出來,也該叫人掌個燈籠,被人衝撞了可是不妙,且天這麼黑,難免不辨男女,若因此累及了名聲,更是大大不妙……唉,總之這次是小人的不是,請小娘子恕罪則個。”
一番話既賠了罪,又柔中帶剛的表明自己的性別,委婉提醒來人不要隨便靠近。蘇晚暗想,你繼續混淆雌雄,才真是累及了我的名聲,因說道:“白天睡多了,走了困,來這裏看看月色,既是遇上了,想著你有難處,我或可相幫一二,或許我兄長能相幫也未必。如今看來,是我多事了。吉祥,咱們回去。”
他猶豫了一下:“敢問你是……”
吉祥斥道:“什麼你啊我啊,這位是我們家小娘子,蘇大人的妹子。”
他又猶豫了一下,蘇晚轉身就走,他跟了幾步:“我聽說蘇大人要往杭州做通判,你……真的願意幫我?”
“這位‘公子’,所謂男女有別,還請你自重,若因此累及了名聲,可是大大不妙。”蘇晚沉聲說道,頭也不回的走了。吉祥亦步亦趨的跟著回了房間,輕輕掩上房門,說道:“姑娘早些歇了吧,若是被人瞧見,……方才真是嚇死奴婢了。”蘇晚不說話,讓吉祥泡了壺茶,自斟自飲起來。又叫吉祥到外麵守著,吉祥不安的看了蘇晚一眼,出去了。
一壺茶水堪堪飲完,蘇晚放下茶盅,自語道:“……難道是我猜的不對?罷了,洗洗睡了吧。”就要叫吉祥,這時門上卻傳來輕微的剝啄聲,吉祥推門而入,雖極力掩飾,臉上仍帶著幾分不可置信:“姑娘,她來了,她,她……真的是……。”
蘇晚點點頭:“讓她進來吧。”
吉祥讓到一邊,身後的人閃進來掩了門。隻見她仍穿著布衣短褐,隻是頭發散開用銀簪重新綰了個朝天髻,臉也洗過,沒有先前那麼黑,又粗又黑的眉毛變作兩彎新柳,眉宇間英氣仍在,顧盼間頗見神采,不過是十六七歲的樣子。她在門口佇立片刻,暗暗打量著室內的布置以及燭光下的蘇晚,眼中浮起淡淡的失望。
“這位小娘子,”她一時無從說起,竟有些磕巴起來,“我……”
自己這一年可是長高了許多,難道看起來就這麼不堪用?她不過比自己大了兩三歲,臉上多了幾分風霜罷了。看她沉默的樣子,蘇晚忽然有些不耐煩,覺得自己這次純粹是吃飽了沒事找抽。示意吉祥給她搬來凳子,蘇晚開門見山的問道:“可否請教姑娘芳名?”
她答的倒爽快:“不敢,小女子叫李玉。”
蘇晚又問:“如此說來,那人可真是你父親?”
李玉眉頭皺了起來,帶著幾分戒備,仍輕輕點頭:“不錯。”
“你為何自己一個人跑到甲板上迎風流淚,可是有人欺負你?”蘇晚繼續追問。
李玉沉默了。
蘇晚忽然意識到自己過於嚴肅,就像在審問犯人似的。她笑了笑,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和藹可親,柔聲道:“李姑娘,你若有什麼為難之事,不妨說出來,就算是我幫不了你,還有我兄嫂。多一個人,總是多一份力量,你不必太過擔心。”說到這裏,她頓了一下,試探道,“你是不是怕你父親?你放心,我已經讓人將他看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