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救(2 / 3)

“田將軍覺得,蘇軍有嗎?”辜聽弦反問。

“目前不能有,但……”田若凝如實回答。

“不,是‘從不曾有’。”辜聽弦搖頭,“也許田將軍那個時代還有,但聽弦從不曾看到——黔西開始,便是內戰,過去還能邊抗金邊內戰,如今,不抗金,隻內戰。”

田若凝一時語塞。

“其實我也不明白,為何時至今日田將軍還跟著蘇慕梓?猶記得黔西之戰,田將軍與我說過,‘官軍的核心是朝廷,義軍的核心卻隻是一個人’,田將軍心懷天下,當義軍和官軍所求一致,寧可除去林阡一人、贏得天下太平。那時候聽弦也覺得,田將軍是對的……然而今時不同往日,蘇軍遠避隴右,核心再不是宋廷,所為隻是私仇而不是正義;除去林阡也比覆滅蘇軍更難……”辜聽弦問。

“除去林阡看似艱難,實則義軍仍是一盤散沙,他們不該代表百姓抗金,江湖恩怨隻會把國仇家恨攪得更亂。”田若凝搖頭,“若有誌向報國者,就該以我軍為正統、正義,從定西為始,推翻林阡、回到川蜀、澄清短刀穀、與朝廷重新合作抗金。再難再苦,也不能輕言放棄。”

“田將軍確定,宋廷還會接納蘇慕梓?”辜聽弦問。

“沒有林阡翻雲覆雨,蘇軍仍會恢複聲名,一切都會風平浪靜。”田若凝斬釘截鐵。

“翻覆什麼?何必自欺。”辜聽弦笑而搖頭,“隴右局勢一目了然,盟軍一直都是為了抗金,反而蘇軍做的,卻是在一味拖後腿,誌向再高,策劃再好,都是空想。”

話不投機,田若凝忽而沉默。又為何、他竟沒有語句反駁?!

“真要是為了抗金的話,既然金軍大敵當前,那就該先找金軍戰鬥去,哪怕打完金兵再內耗。”辜聽弦說,“田將軍,不如暫且與盟軍握手言和吧,就像兩年前為了陽陰河的百姓——事實上,根本早在兩年以前,田將軍就有了退隱之意、做過放棄的決定。田將軍心裏也不願見到蘇軍攪局,所以,田將軍今天說的話都是違心的,田將軍根本不支持這個‘以定西為始推翻林阡回歸宋廷正統正義’的說辭。這些,都隻不過是蘇慕梓的天真想法。”辜聽弦越說越發現自己剖析得對,田若凝來見自己也根本不是他的本心!

“聽弦,反倒成了你在勸說我嗎。”田若凝苦笑一聲,無力再辯,“然而很多事情,都根本不會隨著初衷;很多地方,也不是你想去就去、想離開就能離開。”

“田將軍,我知道你有隱衷……”辜聽弦得寸進尺還想再說,田若凝舉手示意將他打斷。

他們都希望互相說服,也明明早就知道,彼此可能說不服。辜聽弦根本背負著辜聽桐的罪;田若凝,則承擔著顧震未盡的事業。這是辜聽弦無法探知的隱衷。無法探知,也無法撼動,辜聽弦必須對他的選擇尊重,就像他對辜聽弦一樣。

今次堅定辜聽弦心智的人不是那個遺棄他的林阡,而是抗金聯盟的導向,是公私分明的立場,是外敵當前不該輕易背叛的信念,誠然這些全都是林阡提出並堅持的,辜聽桐的死正是因為拋棄了這一點,辜家的家臣們最後的出路原來也在這裏。

而顧震將軍寧可後世唾罵也要輔佐的蘇氏後人,顧震在世時田若凝還可以動輒退居二線遵循本心,顧震不在了田若凝就必須是中流砥柱在風口浪尖!人世間,有幾個人又是時刻能循本心不作改變的?那屬於舊主的鞠躬盡瘁和嘔心瀝血,田若凝願意把生死置之度外地繼承。

辜聽弦,田若凝,顧震,林阡……誰能改變誰的執念?

道不同不相為謀,田若凝起身送辜聽弦走,在辜聽弦說出第一句話的時候,蘇慕梓的手下便已經給辜聽弦備好了劇毒,因為蘇慕梓說過,如果辜聽弦不歸順那就要他死。田若凝一念之仁將毒換了,但昧著良心仍給他下了並不那麼致命的另一種藥。不致命,隻期待能廢去他的武功,幾個時辰後,便會發作。從此戰亂中再沒有他辜聽弦,這也許就是他最好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