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了?”
法恩端著一小盆水走進門。陶水盆的底部沉著幾朶藍色小花,清涼的花香滲入水中,成為沙漠中最佳的退燒良藥。
小落熟練的將夏利頭上的熱毛巾放進水中,再將泡過水的毛巾仔細的擰幹,折成大小適中的長方形,小心的放到雙頰泛紅的青年額上。
“好好休息",這次我會堅持這四個字。”
法恩在床邊的方坐墊上坐下,雙唇勾起溫和但不容忤逆的淺笑。在脫去皮甲、鎖子甲和鬥篷後,他整個人看起來更加修長優雅,若不是身上穿的是廉價亞麻布杉、儉樸黑長褲,任誰都會以為坐墊上的人是出身名門的爵爺。
夏利轉頭看了頗為放鬆的保鑣一眼,雙眼掃視四周問∶“我的法杖跟裝備呢?”
“都收在門邊的櫃子裏。”法恩指指靠牆而立的白色布櫃,未收起的黑色法杖正靠在以布為皮、樹枝為架的櫃子上。
法恩以合緩的語調、絕對優勢的力氣壓下想爬起來的雇主,安撫對方道∶“別這麼緊張。這間旅館裏住著仰日的祭司騎士團,對方同意與我們同行一陣子。還柔人對魔族很敏感,你可以相信他們的能力。”
“是嗎?但我就沒感覺到。”夏利嘀咕。雖然國籍上非仰日,但他本身就是血源純正的還柔人,卻還是沒察覺到子夜的存在。
“什麼?”
沒聽清楚的法恩追問,他擔心的看著失神的夏利,但對方隻是揮揮手不想談,轉移話題道∶“我怎麼會在這裏?”
“你要感謝你的機車。”法恩的視線投向停在角落的銀白機車∶“它很盡責的用自動駕駛送你到章州。當時你失去意識又發高燒,而且還有半條腿是紅的。記得嗎?”
“沒有印象。”夏利將一隻手從毯子中抽出。他的手指因為失血而發白,黑發青年皺皺眉,以指尖撫摸小落腫起的眼眶,輕聲細語的問∶“我嚇壞你了?”
小落點點頭,隔著毯子抱住夏利。
“對不起。”夏利用手指梳著小落的銀發。當他再次將視線轉向法恩時,偏白臉上掛著凝重的表情∶“你聽過子夜·德裏斯這個名字嗎?”
法恩露出相當訝異的表情,閑適的神情一掃而空,嚴肅的反問夏利∶“你從哪知道這個名字的?”
“一個攻擊我的惡心變態,他說那是他的名字。”夏利藏在毯子下的手輕輕的覆上右腿的傷,腦中回想著對方不合時宜的微笑∶“黑發黑眼,皮膚比你白。你知道這號人物嗎?”
法恩低頭看著自己的手,默默不語的他似乎在考慮什麼,最後終於開口回答∶“知道,他是德裏斯伯爵的二子,母親是仰日的祭司,似乎是某名門的千金。”
“你在開玩笑吧?”夏利推開小落,撐起上半身盯著法恩道∶“魔族和還柔族不可能生的出小孩,這兩族的血統天生相斥。”
“我沒開玩笑。子夜的出生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包括他的父親和母親。”說到這兒,法恩在次停下確認∶“你確定對方說的是子夜·德裏斯"這幾個字嗎?”
夏利凝視著法恩的臉,慢條斯理的道∶“他報名字時我的頭腦很清楚。”
見到夏利明顯不悅的反應,法恩連忙傾身道歉解釋∶“抱歉,我並沒有懷疑你的意思,隻是┅┅太過震驚了。據我所知,子夜在出生後就沒踏出沉默之堡一步,尤其是在他吞掉自己的母親後。”
“吞掉!?”
夏利的聲音因為驚訝而拉高。他移動雙腳想下床靠近法恩,但受傷的右腿受不了突然的動作,繃帶下的傷口立即傳來一陣劇痛,將夏利摔回床上。
搶在法恩伸手之前,小落便先幫夏利拉好滑到地上的毯子。高大的戰士收回手,繼續陳述著令人發毛的回憶∶“詳細情形沒有人知道,但根據照顧琉夜夫人──她是子夜的母親──的傭人所言,他們在早上到達夫人房間時沒有看見夫人,倒是見到二少爺笑咪咪的坐在夫人的床上,若無其事說∶‘因為母親大人說她無顏活在世上,所以我就把她整個人吞掉了!’當時傭人在聽到子夜的回答後,全部嚇的說不出話來。”
“是因為那家夥說話的語氣和表情吧?”一想起烈陽下那張絕對甜美卻又絕對冰冷的笑臉,夏利的背脊不經升起一陣寒氣。
法恩沉默的點頭。自從夏利說出子夜的名字後,他的臉上就一直籠罩著相當沉重的表情,微微眯起的藍眼顯示著主人正專注於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