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誰是為了想得回失去的,而複仇的嗎?”我不禁失笑,但也知道她是在擔心我,怕我這是一時之氣,隻是,沒有人知道,我的頭腦從來沒有比此刻更清晰。感受到她的憂慮,我問:“你認為我錯了?”
“不。”她淺淺一笑,“是對、是錯,我又豈能批判?不過百年後一場糊塗,或一場嘻鬧。我隻想你沒有悔恨或遺憾。”
“悔恨或遺憾嗎?”
“Seven,縱使你無法屬於我,但我要你知道,我是永遠屬於你的──你是我的伯樂,而我甘願是你的千裏馬。所以,無論你所行為何,請帶我一起。”
“雨音…我不要你為我失去天使的資格。”
“假使我真想名列仙班,當初就不會留下來了,不是嗎?”她昂然一笑。
“你──”
“噓,不問千夜一夜,隻問今夕何夕。”
郊區深夜的廣闊馬路上,偶爾幾台跑車呼嘯而過,尾燈紅紅的兩道殘影與滿天的星光對映,從淚水模糊的視線裏望去,就像星光大道上燦爛的燈光和此起彼落的閃光燈,思緒陷落在那個情境中,我的耳邊隱約響起如雷的掌聲與喝采,影迷驚天動地的尖叫,每一個人,都為我癡狂。
我是真正的天之驕女,舉手投足使人為之著迷,一顰一笑貴比任何寶石黃金,這世上的任何東西,隻要我開口,所有人都要爭先恐後地為我雙手奉上,因為天上天下,全世界最美好的一切,都是屬於我的。
為了你,我發誓要發光發亮、燦爛耀眼,要你的視線再也離不開我身上。
但是,為什麼你卻別開了眼神?
難道我為你做得還不夠多嗎?我還不夠高貴、還不夠完美?
腳步蹣跚,我一個人走著,灰姑娘的玻璃鞋早不知遺落何處。光著腳和手臂滿是擦傷,卻渾然不覺得痛,我拖著搖搖晃晃的身子、扯著已然破爛的長裙,一步一步艱辛地走著,如同我這一路走來。
長夜漫漫,我仍見不到天光,但早班發車的地鐵從我旁邊駛過,那“匡啷匡啷”尖銳刺耳的聲響,就像現實將夢想毫不留情硬生生踩碎的聲音,讓我禁不住摀著耳朵雙手抱頭,狼狽地跪倒在地。
我哭著。
像是我從未哭過一般,打濕了我的衣裳。那熾燙的淚珠溢出我的眼眶厚,變得冰涼,咬著我的臉頰、啃著我的手臂,滴滴用力拍打在我的腿上。淚水滲入我傷痕累累的身體,好似在傷口上灑鹽,但是痛的不是我的身體,而是你給我的心傷。
我想爬起身,但是雙腿卻不肯動,我的身子隻能無助地往前重重撲倒,從小包裏,摔出一支鑲滿鑽石與寶石的手機。看著那亮起的螢幕,我像是溺水的人看到救生圈一樣將它一把抓牢,循著記憶,用我斷掉的指甲,輸入一個熟悉的號碼,一個曾經如此熟悉,今朝卻如此遠離的親人。
“您所撥的電話已停止使用,請查明後再撥。”
什麼?我不可信地看著螢光幕,確定我沒有撥錯號碼,然後不死心地,我一而再、再而三地重複鍵入號碼,按下發送,重複聆聽著那讓人心寒的僵硬語音。
難道,連“你”也放棄我了嗎?
就在這時,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我想也沒想地接了起來,情不自禁地哭喚:“奈洛?”
然而,回話的不是那熟悉的冷調子。
“我的小祖宗安吉莉可小姐大人啊,可讓我找到你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心急呀,一個晚上都連絡不到你,保鑣也沒帶著,讓我一氣之下開除了那兩個沒用的東西!您可是龍鳳之體,要是少了根頭發要我明天怎麼跟老板們交代,不!是我該怎麼跟全世界的人交代啊。”
再也受不了那如機關槍般的碎念,更不想再背負“安吉莉可”這個名字的包袱,我狠狠一甩手,將手機摔得四分五裂。然後,我又不禁抱住頭,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在哭嚎還是在怒吼,我隻能聽到口裏那沒有意義的聲音。
不知道何時,一輛出租車在靠近我的路邊停下,司機搖下了窗,猶豫了一陣子,這才一臉憂慮地朝我低聲喊道:“小姐,你還好嗎?要幫你叫救護車?”
我伸袖朝臉上一抹,想掩飾住眼淚,這才發現臉上的粧早已糊成一團難看的顏色染在袖子上。我望著他的出租車,想起了很久遠的一個記憶,然後我拾起包包,搖搖晃晃地打開車門坐了進去。
司機的神色是震驚還略帶一點驚慌的,想必我這大半夜人沒人樣的模樣嚇著了他,不過也好在我的妝卸了大半,縱然出租車裏的廣告和雜誌上都是我的封麵,但似乎並沒有被認出來。
我習慣性地嗅了嗅鼻,車身悶濕的空調中卻散漫著一股很淡的綠草香,讓我整個人都放鬆了下來。我淡淡一笑,將一張高額麵的鈔票遞了過去,“你放心,我沒有毒癮、也不是女鬼……隻是,酒喝得有點多了。嗯,請你帶我到這個地址,這些錢,應該足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