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歲那年,我媽咪決定跟她的第二任丈夫離婚。原因是受不了那個粗魯的農夫每次酗酒後都把她往死裏打。
媽咪說要帶我去倫敦,那裏的霧是紫色的,人和人之間不用看得太清楚,這樣就沒有人能注意到我們臉上身上的那些傷疤了。
西西爾頓農場上的太陽總是下山得那麼早,媽咪說讓我抱著書包,在院子後門等她。
她會把繼父用來運送家禽的老爺車開過來,我們一起逃走。
我討厭那種車,裏麵全是發酵的死雞毛味道,就像繼父萬年不洗澡的體臭。
可是一直等到卡西嬸嬸拖著她大腹便便的鬥篷從遠處的工地上給她丈夫送飯回來,破破爛爛的老爺車才開過來。
可是車門一開,我沒看到媽咪。胡子繼父跳下來,拎著我的脖子把我像抓雞一樣丟進後座箱。
我就趴在,我媽咪還沒涼透的屍體上。
她被繼父用一根紮雞用的鐵鉤子穿了喉嚨,兩眼還瞪著。
我有一雙跟媽咪一樣漂亮的眼睛,藍的就像艾汶河的水。
繼父叼著酒,在哼歌,一首濫調陳詞很汙穢的歌。
然後整個車子撞上了前麵的施工瞭望塔!
我滾倒的時候,媽咪的身子壓了上來。她的血很暖,就像無數個絕望的夜晚,她抱著我入眠的時候,眼淚滴在我臉上的溫度。
我從媽咪最後的保護裏爬出來,繼父像一頭被閹割過的死豬,趴在方向盤上直哼哼。
我繞過去,看著他。
他罵罵咧咧,衝我喊:“fuc*-the-godshit,u–stupid-help-me!”
我撒腿就跑,跑到車廂後麵,抱住那桶備用汽油從上麵直接淋在那混蛋的頭上。
然後抓起角落麻袋裏的碎雞毛,洋洋灑灑丟下去。
就像媽咪之前跟我玩枕頭大戰那樣——
繼父還在嚎叫,等我點燃了火柴,他的嚎叫就變成了慘叫。
看,誰說西西爾頓農場的太陽會落山,那邊的火球不是照得大家心裏都安暖麼?
我逃走了。
沒有人會給一個七歲的男孩合適的工作,所以我說,我很漂亮,我什麼都能做。
我扯開自己傷痕累累的衣服,說我甚至知道應該怎麼做。
因為我繼父教過我了,教了我……整整一年。
收留我的女人大約五十幾歲,我和其他十幾個男孩子在一起,都叫她羅爾斯太太。
她是個善良又懂得生活情調的女人。
說她善良是因為她把我們喂養的白白胖胖,
說她有情調是因為她心靈手巧,給我們做好多漂亮的洋裝,打扮的很惹眼。
我前麵有說過我們都是男孩子麼?對,我們都是男孩子,但她把我們扮成女孩子,然後編上號。
一個一個,一雙一雙,來了走,走了來。
直到我十四歲那年,被漂洋過海地送去T國,我才明白羅爾斯太太做的是什麼生意。
在地下暗藏管的三年裏,我過得還不錯。
真的,至少比我繼父那滿身臭雞毛好多了。因為那些客人大多都是現實中有著至高無上權利和財富的,才敢這麼玩。
上流社會的人,做起下流的事,一點不含糊。
那天一個客人發了酒瘋,把包房裏砸的昏天暗地,我趁亂,用碎裂的啤酒瓶子戳他眼珠裏了——為什麼?嗬,比其他之前對我做的,已經算是便宜他了。
所以當我第一次見到江先生的時候,差點以為他也是來尋歡的。
後來知道他是這家店的股東,我重新撿起了剛剛放開手的酒瓶子。
我隻知道我們這兒的老板是個姓淩的華人,隻有一條腿,很少露麵。
所以著實沒想到,今天這一場小小的騷亂,竟然把兩個BOSS都請出來了。
“阿楠,你沒跟我說過你還在賺這麼缺德的錢。”
“是麼?”眼鏡男嗬嗬道:“我以為你知道有人喜歡男孩子。”
“那是人家的自由,但是異裝癖什麼的……把他假發摘了,看著惡心。”
他竟然一眼就能看出我是個男人?
那一刻,我有了近十年來第一次恥辱的感覺。
一把扯掉身上的床單和亂蓬蓬的假發,我跳到他身前。
我說求你救我。
“一個貧窮而美貌的男人,想改變命運就隻能揮起拳頭。”
這是江左易對我說的第一句話。
於是我操起手邊的酒瓶,就要往自己那張比女人還要嫵媚精致的臉上劃。
“你幹什麼!”他捏住我的手腕。
我笑著看他,說這樣做不行麼?這樣,我就再也不能做這行了。
他怔了一下,然後說:“我喜歡你的眼睛,像狼。像皮毛很華麗的狼,但依然是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