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首徒是了不起,你是覺得給你留半口氣你就能還自己醫好才這麼猖狂,是麼?
他快隻剩了出的氣,張口出來的就是血,混著同血一般粘膩的,才灌進去的辛辣紅脂。燙的,他胸腹都教那油燒著,他咳得快將肺擠碎,再從口腔嘔出來,扭曲的手攥成拳頭,血順著胳膊往下淌。
你講!
乖,說出來……識時務……
你哭,你喊,我就能替你疼,或者誰能替你疼麼?楚伯玉對他的反問他一直記得清楚。他七歲摔斷了腿同楚伯玉哭,楚伯玉嚴厲道:我楚伯玉的親傳弟子,血沒淌幹淨就把眼淚咽回去,膝蓋也不能軟。
他不能丟青玉的人。
慕涼軒紮好了傷,乏得癱在地上,耗盡了才緩的體力,他連爬上榻去的力氣都沒有。
沒有具體時辰的概念,他隻靠著數自己的呼吸粗略估算,多久換藥多久服藥,多久吃東西、喝水和歇息。所幸這裏慕涼軒所要的一應俱全,讓他得以慢慢的調養。大約過了六七天,右手先差不多回了原狀,他也能扶著東西勉強站起來了,並在練習慢慢發聲。慕涼軒曾經試著去開那扇門,門從外閘得很死,他如今的身體,想強行破門毫無可能。
吃的不剩多少,那盞銅燈的燈油也快見了底。
就在燈芯的細焰最後嘶的一下寂滅之後,刹那的黑暗中,門閘倏忽發出一聲錯開的響。慕涼軒下意識將短刀出了鞘子。
他試過那刀,隻輕削一下桌角,那塊木頭就幹淨利落掉下來。這刀削鐵如泥。
慕涼軒的直覺並沒出錯,黑暗裏一劍裹著淩厲的殺意破空直取,慕涼軒幾乎是輕而易舉格下一擊——這種訓練他在君子樓處受得多了。蒙眼切磋的事,青玉高階的武師大多相熟,更何況他也是黑師尊的得意弟子——若非他現在有傷,回擊也將如探囊取物。對麵那不是劍客的劍,那是個侍衛的劍,他覺得出,劍氣雖厲,招式卻平平。
那人並沒放棄,慕涼軒也並不動,坐在床沿——他腿仍是不行的,若要錯步動身會吃太多虧。慕涼軒單一手抵著黑暗裏的劍風,並問那不明身份的人來路:
“你是什麼人?”
慕涼軒聲音仍是顫啞的。秦惠文賜慕涼軒那所謂教導傷得委實不輕,現在慕涼軒喉口還是大片傷未愈的潰瘍,發聲吞咽都刀割似的受罪。
對麵並不言語仍然搶攻,招招狠辣。慕涼軒知自己不能久戰,提氣運力猛削斷了那把劣劍。金石的錚鳴餘音未退,慕涼軒起身撲去同人滾在地上,左手同前臂壓著那人胸膛,刀尖比上人頸子。
“你是什麼人?”慕涼軒又問一次。
“殺你的人。”
“又為什麼留我這麼多天的命?”慕涼軒撤刀。
刺客明顯毫不領情,在慕涼軒撤開的同時手裏斷刃直劃向慕涼軒喉口。慕涼軒惹了怒,反手橫刀刹那將那人右腕筋脈劃個鮮血飛濺,跟著反過刀柄一路點截周身大穴——他對黑暗中位置的判斷極精準,稱得上胸有成竹,這一點君子樓都曾經歎笑青出於藍——何況一個侍衛?
那人慘叫一聲不得不放棄抵抗,躺在地上動不了半分。慕涼軒在人身上摸了一遭,有火折子和燭。慕涼軒點著燭光,見了這不速之客:蒙著半張臉,一雙冷而死的黑眼睛,像豹子。
是那天在馬車上他看見的蒙麵人。
“殺了我。”這人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