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似之前,千夜墨芴的聲音拔高,卻如重捶猛地砸向蘇洛衣的心間,她的手腳瞬間冰冷。即使是六月的天氣,也抵擋不住從腳底直直躥上頭頂的寒氣。雖然她早就知道千夜傾泠不單純,隻是現在親耳聽到,心卻還是如刀絞般疼痛。

這一刻,她突然就那麼清楚地意識到那些被她強壓下心底的不適究竟是什麼。是擔憂,是恐懼,是害怕。原來他真的利用了她。眼底漸漸浮現絲絲悲涼。

明明隻一瞬間,卻已恍如隔世,蒼老了那麼多。前方的對話仍在繼續,她卻已沒了再次屏住呼吸的力氣。或許是遠處的兩人談話太激動,又或許他們根本沒有想到此處還會有其它的人來。所以並沒有人往蘇洛衣這邊看來。

薄唇微動,千夜墨芴嘴角上揚起一抹嘲諷的弧度,吐字如冰:“千夜傾泠,你的目的已經達到了不是嗎?本王早就調查過了。當日抓采花賊的時候你救下的人就是蘇洛衣。既然這樣,你又怎麼可能不知道秀女大選上的女子並非真正的蘇洛衣呢?欺君惘上,其罪當誅。”

俊逸如仙的表情上多了幾分冰寒之氣,卻仍舊不損他如仙的氣質,千夜傾泠嘴角的笑意突然由溫柔化為殘忍,藏於袖中的手也暗自運氣。

“想殺本王?”千夜墨芴嗤笑一聲,聲音裏有明顯的不屑:“九弟,別忘了,今夜可是六月十六,你還有力氣殺我嗎?”後麵這一句話不同於之前,壓得極低。

看到千夜傾泠眼中又恢複了一慣的空蒙暖意,千夜墨芴又故意拔高音調說道:“其實這不正中你的意思嘛!你早在秀女大會上就知道她才是真正的蘇洛衣,後來又故意接近她,試圖得到她的心。等那之後你再派人通知本王,好讓她回到桀王府為你傳遞消息。”

寒冷的風,吹著千夜墨芴的聲音傳入到蘇洛衣的耳朵裏。明明隔得那遠,明明聲音傳到她那裏已經所剩無幾,卻又為何聽得那樣清楚。如根根利刺,似要刺破她的耳膜。

心。狠狠地抽搐了幾下,仿佛被一尖利的匕首劃開一道口子。她的身體已經麻木了,就那樣站在那裏,全身僵硬。轉頭不可思議地看向千夜傾泠,看到的卻隻是一慣溫柔的麵具。

血,快流幹了,心也痛得如此麻木,沒了知覺。可是那殘忍的麵具卻仍舊在一層一層地揭開,露出的傷口竟是那樣地鮮血淋淋。

“嗬嗬,如果本王猜得沒錯,文會上那個少年也是你派來故意接近本王的吧。因為我長年從軍,你聽聞我不近女色,所以準備了兩手計劃。雖然我不知道你為何後來又改變主意了,但是不得不說那個少年很成功。”千夜墨芴滿意地看著他的身體逐漸僵硬。

隨著每一句話飄散在空氣中,而他臉上溫柔的笑也就減少那麼一分。然後這一切他都沒有否認,因為千夜墨芴說的都是事實。

“不過這些都不算什麼,我最佩服的還是九弟在湖邊的那場戲。當時你為了確認我對那個少年是否有感情,居然派出那麼賣力的殺手。連自己人都可以殺。”

千夜傾泠沉默不語,他能說什麼?他能說他根本沒想過傷害小淺,那些殺手隻是被調了包嗎?隻是這一切他又何須向眼前之人解釋。

千夜墨芴再次看向眼前麵色沉靜,看不出情緒的九弟,聲音裏又不自覺多了幾分寒厲:“不管你有著怎樣的算計,現在本王隻是想要回自己的王妃,不算過份吧。更何況你還能得到紫蓮。”

再也站蹲不住,身體一歪便跌坐在旁邊,連帶草也拔得呼呼直響。原來她還有這樣的利用價值,紫蓮!

“誰?”說時遲,那時快,轉眼一個大紅的身影已經飄到眼前,修長的手成爪襲向她的脖頸。

蘇洛衣沒有躲避,隻是倔強地揚起頭,甚至算是迎上那雙魔爪。

眼神一慌,千夜傾泠瞬間收住身形,驚呼道:“小淺,怎麼是你?”聲音裏有著掩飾不住的恐懼,溫柔的麵具再也掛不住了。

蘇洛衣眼裏滿是嘲諷,撐住身體,站了起來。那纖弱的身形在雜亂的荒草中愈加單薄蕭瑟,她眼眶紅潤,異於平常的晶亮,那是眼眶中浮上透明液體才有的亮度。

仰了仰頭,望天,蘇洛衣將眼睛睜得更大了,逼回欲出的眼淚。她看著千夜傾泠笑得薄涼:“當然是我,為什麼讓我不要出那個房間?是怕我來到這裏嗎?”

千夜傾泠微微側過身去,抿著唇,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