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人都安靜下來。燈光在歌唱者和演奏者之間切換。熟悉的歌聲將人們帶到了那十幾年前的舞台上,一位美麗的少女在孤獨地起舞,背影蹁躚,那麼地美……
王小超睜大眼睛。他回頭,霍楚南的目光始終鎖在那三角鋼琴後那一抹倩影身上。他似乎想起了什麼,深深看著她的側顏,目光清冷深邃。良久,他一低頭,飲盡了杯中的紅酒。
一曲終了,虞洛秋按下最後一個琴鍵。優美的鋼琴聲餘音繚繞,久久不絕。全場鴉雀無聲。
張雨泠尷尬地放下了話筒。她剛才因為走神再加上對新曲的不熟悉,一直在卡殼,而且她又不是從小練習音樂,氣息不夠。而這首曲子的調很高,需要用美聲唱法去唱。
總而言之一句話,她這一曲唱得糟糕極了。
相反的是,鋼琴伴奏卻始終流暢如一,就算再不懂音樂的人都能聽出彈琴的人已經把所有的心神都蘊含在了演奏中。
誰更好演繹這首曲子,一目了然。
全場死寂。
一滴淚緩緩從潔白的臉龐滑落。虞洛秋愣愣看著眼前的黑白琴鍵,甚至忘了站起來謝幕。
手上的傷口慢慢滲出血來,一滴滴滴在了黑白琴鍵上,像是歌曲中那一隻傲然挺立在風霜中鏗鏘玫瑰。
痛無處不在,從心蔓延到了手掌,又從手掌躥入心裏。
“啪啪!”清脆的掌聲響起。
她茫然抬頭,對上了人群中央那一雙冷峻的眼瞳。不知是不是因為燈光的緣故,他的目光竟有種別樣的溫柔。
眾人仿佛驚醒了,紛紛鼓掌起來。
霍楚南慢慢走上舞台。主持人趕緊迎上想要說什麼,卻被他無視地越過。他走到了虞洛秋麵前,看著她臉龐上的兩行清淚,忽然伸出手。
虞洛秋愣住。
“走吧。你忘了,今夜你是我的女伴。”他淡淡說。
虞洛秋慢慢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手。兩人挽著手走下了舞台。他帶著她飛快消失在眾人視線中。
而舞台上的張雨泠臉一陣紅一陣白。她知道,自己今夜是徹底搞砸了。
夜風緩緩吹來,虞洛秋久久看著月下的恢弘城市,風溫柔地湧動,像是可以將所有人的悲傷都包裹。
“給。”身後遞來一瓶飲料。
虞洛秋回頭,月色下,他的目光依舊深邃明亮得像是星辰。她心中一動,趕緊避開了他的目光,低頭道謝:“謝謝霍總。”
“心情好點了嗎?”他靠在欄杆邊,問。月光將他修長的身影勾勒得瀟灑明晰,少了平日的冷峻,多了一份難得的親近。
虞洛秋低頭。這個問題不知該怎麼回答。
良久,她慢慢開口:“其實我和白城不是真的夫妻,一開始白城就和我約定,結婚隻是為了安蘇老爺子的心。因為蘇老爺子和我爺爺是好朋友。作為回報。他幫我們還了一千萬,保住了虞家的老宅子。他說,三年後,如果我還是堅持做他的妻子,他可以試著愛上我。如果不能,就好聚好散。我們這叫做形婚。……”
她慢慢地說,像是被夜風下了詛咒一樣三年來的風風雨雨化成了平淡之極的言語。
霍楚南靜靜站在一旁聽著。
夜,還很長很長……
不知過了多久,夜風停了。霍楚南看著懷中累極熟睡的女人,皺眉一把將她抱起。懷中的女人很輕很輕像是一片羽毛,不知什麼時候風一吹就會消失不見了。
她靠在他的肩頭處熟睡得如嬰孩,長長的睫毛覆在眼臉上,如兩片小扇子一樣。霍楚南忍不住看著她的臉出神。白皙的臉清瘦得令人心疼,挺直的鼻十分精致,她的五官很美,組合起來卻不是那種張牙舞爪的美豔,而是如清風一樣輕柔地吹入心底。
他看著竟忘了挪動腳步。
夜風吹來,拂動她的長發落在了他的臉上,輕輕柔柔地拂過,像是她細嫩溫柔的手。他忽然想起晚宴那雙細白欣長的手在黑白琴鍵上流暢地跳躍。
虞洛秋,她不是別人,是曾經虞家千萬寵愛的大小姐。
張雨泠錯了,有些人不是墮入泥土中就會變得和塵埃一樣。
曾經的教養,曾經的根基和底蘊並不是隨著無情世事變幻就可以奪走的。眼前這一雙曾經也是世家千金的手,拿著畫筆在畫布上飛灑,在琴鍵上快樂地跳動。她身上也曾承載著無數的期望和萬般的寵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