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五 巨熊之碗(1 / 3)

一杆沉重得舉不動的重矛,能有什麼用?

這個問題,托邁想不出來。 暴風走後,他一腳把它踢倒在角落裏,和吃剩的牛骨殘骸以及其他垃圾混在一起。在那之後,他呆呆地坐在洞口,一點精神也打不起來,甚至連憤怒的力氣都提不起來。他難以相信,之前自己那麼辛苦地工作,殷勤地幫忙,跑前跑後,這一切努力暴風竟然完全沒有看在眼裏,竟然這樣打發了他。

難道在這些成年人眼中,他還沒有長大嗎?還不夠資格成為一個獵手嗎?他已經無法忍受這種處處被保護、被限製的生活。他知道自己身上肩負的使命,他必須很快長大起來,他必須成為一個比長腿、多力,甚至比暴風都更強大的獵人。

可是,他能做到嗎?

壞情緒像濃霧一樣彌漫上來,遮住了他的眼睛,堵住了他的耳朵。露西幾次試圖跟他說話,他都不理不睬……直到一個蒼老沙啞的聲音在山洞裏響起

“去抱一些幹柴來。”

老人鷹眼的聲音不緊不慢,好像莎草劃過岩石,並不響亮,但卻足以驚醒沉湎在憂鬱中的托邁。他抬起頭,隻見鷹眼佝僂著身子坐在被篝火烤得熱乎乎的雲母石上,正拿拐杖撥著火塘裏即將燃盡的炭灰。

“快一點兒,火快要熄滅了。”鷹眼加重了一點語氣。托邁依言去搬柴火。木柴是前兩天多力從矮樹林裏拾來的,在洞口堆起高高的一個柴垛。枝頭融化的積雪不停滴水下來,木柴已經被打濕了大半。托邁從柴堆中間抽了一些沒有被打濕的幹鬆枝抱到火塘旁。鷹眼不緊不慢地將鬆枝一根根折斷,丟進火塘。火苗再一次歡快地躥起來,將鷹眼灰白的臉頰染上了一層紅暈。

“去,把‘巨熊之碗’拿來。”鷹眼又說道。托邁有些驚訝,以為自己聽錯了。直到鷹眼又一次重複了那個詞,並且聲調加重了一些,托邁才確定自己沒聽錯。

寒季之初,人們在耳洞裏儲存了一些的野牛肉幹以及曬幹的植物塊根,現在裏麵幾乎空了,隻剩下幾隻破碎的木碗,幾條用來搓製繩索的牛皮,以及幾塊被煙火燒烤得焦黃的野牛胯骨。鷹眼要的東西就放在這些破爛的物品之間。托邁很快就找到了它。

這是一隻比托邁的腦袋還大的巨型骨碗。

長久的棄置令這隻碗蒙上了一層黑糊糊的油汙。從外表看上去,完全認不出是什麼物品。考慮到這隻骨碗非同一般的意義,托邁感覺這樣拿給鷹眼有些不妥。他先拿到洞外,用雪水將骨碗擦拭清洗了一番,很快,它便露出了淡黃色光潔的骨質外表。

骨碗是用一整塊冰河時期體型最大的猛獸——洞熊的頭蓋骨製成的,出奇的厚重。不僅如此,骨碗上麵還用石刀雕刻著縱橫交錯的花紋,古樸而精美。

這可不是一件尋常的器物。

尼人的日用器物,總是做得極為簡單實用。無論是狩獵的長矛,還是木製的湯碗、水舀,又或是縫衣服的骨針、鹿角錐。人們通常不會花費力氣在器物上雕刻花紋,因為對他們而言,這些器皿是隨時都有可能丟棄的消耗品。

大冰川時代的氣候總是瞬息萬變,隨著氣候不斷變暖又變冷,自然環境和獵物也隨之改變。為了生存,尼人經常需要舉族遷徙。遷徙的時候,為了行走方便,大部分日用品和工具會被拋棄在舊居所裏,並不會被帶上路。而石頭、木材、毛皮獸骨,這些材料在自然環境中隨處都有,他們在遷徙的路上隨時隨地就能做出新的日用器物來。

隻有極少一部分物品,由於某種特殊的原因值得人們長久保存隨身攜帶,哪怕在四處漂泊的日子裏都不會把它丟棄。隻有這樣的物品,才值得人們花時費力地在上麵鐫刻花紋來裝飾美化它。 比如這隻巨大的骨碗。

它是灰岩家族世代流傳的聖物,泛黃的骨質表明它已經存在了很久很久。它的功用並非是用來盛水和食物,而是占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