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這最後一句話,孫姑姑眸中一閃,顧慮益發幽深。
“一夜雨露承歡,對於帝皇來,乃常事。先帝偶爾為圖解悶,在哀家年老色衰時,出宮也有,讓人把人送到宮內也有。哀家都從沒擱在心頭。何況聖上是身強力壯的年紀,皇後又去世的早,哀家早叫他重新立後了。隻是,不是什麼人都能當皇後的。”
“太後的是。”
“去吧,哀家要打個盹。”
孫姑姑心幫她掖了被角,再敢退下。走了不到幾步,忽聽胡太後在她背後了句:“找人弄清楚,聖上是不是帶女子回宮了。”
“奴婢這就想方設法讓人打聽。”
“不要驚動到聖上。或許不問,明日就知分曉。”胡太後低沉的眸光像是劃過道閃電似的。
孫姑姑看著心驚膽寒。
胡太後卻又是唇角一勾,溢出聲舒緩的笑意,歎道:“他終究是我兒子。當年他想立宮家女為後,我都沒有反對過。其她女子若中了他的意,哀家怕也順了他的意吧。隻要他過的好。”
孫姑姑心頭很是緊張。如果黎子墨有意再立後,如果太後又是順了黎子墨的意,以後這個國家,這個朝廷,會變得如何。
“你在想什麼?”
不覺間,她是愣站住了,以至於太後看著她都沒有發覺。孫姑姑手心攥出了層汗,忙笑:“太後,奴婢這是剛出神呢,想到了宮皇後如果在地下知道了地上正發生的事。”
“也是,按理,最該緊張的宮家人,怎麼不見有反應。”胡太後深深地皺緊了眉。
宮相如親自抱了木木下車,進到布置好的屋裏。這裏是永寧殿裏的一個房間。李順德帶人換上新被,讓吃貨能在上麵舒舒服服睡上一覺。瞟一眼這到哪裏都能睡得像頭豬的孩子,李順德嘖嘖歎奇:這孩子真是個奇葩,適應力太好了。
即便如此,宮相如想到自己答應過人的話,擔心吃貨起來見不到娘會傷心,決意在這裏陪一晚上,於是和李順德:“有勞李公公派人到宮家告知我母親一聲,今晚我不回去了。”
“雜家這就去派人過去宮家。”李順德笑著向他拱了拱手,“宮大人辛苦了。”
見他要走,宮相如擰了下眉,追問聲:“知道顏姑娘今夜睡哪嗎?”
“這要看聖上如何安排了。”李順德輕聲道。
或許,已是寂寞多年的黎子墨,今夜突然來了興頭,想要女子侍奉於龍榻,也是無可厚非。
花夕顏卻沒有他人想的多。自己與這狗皇帝,剛在馬車上差點兒吵架,恐怕一塊呆一晚上都可能炸了屋子。
回到宮中,服侍這皇帝下了馬車。黎子墨走進永寧殿中的寢室。一排太監宮女早就都在候著,準備服侍他就寢。
黎子墨見她尾隨而來,卻站在門口沒有進來,叫道:“顏尚書,進來吧。”
花夕顏走進屋裏幾步,就可見到有宮女捧著衣物,這意味他要更衣,杏眸一圓:他這難道是要在她麵前準備脫衣?
本是預備著要繞到屏風後讓太監侍候著更衣的某人,斜眼剛好瞟中她這個表情,墨眸裏不禁劃過一道狹意,道:“顏尚書,不是要你侍奉朕的嗎?”
花夕顏拔腿就想走。
他那伴隨有點邪惡的低笑傳來:“都是孩子的娘了,又不是黃花大閨女。”
拳頭在她手裏抓了抓,忍住。
一件衣袍扔到了她低角九十度的頭上:“給朕拿著衣服。朕要洗了再睡。”
隻聽撲通一道水聲,花夕顏拿下蓋在自己頭頂的衣袍,見前麵兩排宮女垂立的中間,立著個大屏風,屏風後麵依稀能見到個人影。她立馬扭過了臉。
“顏尚書,剛在馬車上不是給朕念書沒有念完嗎,接著念。”
洗澡就洗澡,還要她念書。折騰不折騰人。杏眸閉了下,回憶剛在馬車上念過的詞句,一字字背來。想也奇怪,如此艱澀的古文,可能是古人寫文押韻用的好,她背起來竟是毫無感到費力。隻是背到了半截,突然感到屋內氣氛一絲奇妙。睜眼一瞧,見那些本來垂頭的宮女太監們,都齊齊抬起眼睛望著她,臉上都掛了抹驚異非常。
她背錯了嗎?不,她不僅沒有背錯,而且是背的一字不落相當好。腦子裏一個警醒,斷了詞,道:“民婦才學疏淺,聖上的書不是民婦能念清楚的,隻能背到這兒,請聖上恕罪。”
屏風後沉浸在湯池裏頭的人似是久久沒有聽見她話,在她咬了下嘴唇時,他沉沉的嗓音:“隔壁有間房,你過去睡。”
他既是願意放了她走,管他什麼想法,她求之不得,謝了恩疾步就走。
她的腳步聲穿過了屏風進到他耳裏,使得他唇角一勾:走得那麼急?她真怕他,不見得。她完全不怕他,又不見得。墨眸便是像這益發濃烈的夜色一直沉入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