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收回來,歎道:“走吧,陪朕到花園裏走走。”
花夕顏就此將兩盒山雪蓮交給柳姑姑先抱著,緊走兩步,跟上前麵的人。
“剛,朕去了太子的學堂,見到了你兒子。”
提到兩個人的孩子,花夕顏知道他懷疑什麼,心裏頭漏跳了一拍:“讓民婦的兒子陪太子殿下念書,會不會給太子殿下添麻煩?”
給他兒子惹麻煩?雲眉不禁飛揚,是想起自己兒子顏上露出的那抹陽光,真是他做父親的前所未見過的。
“你兒子很好,是塊讀書的料。”
花夕顏以為自己耳朵聾了:她兒子是念書的料?她教了幾年,兒子都隻會背一句如豬。
眼角掃到她一抹愣,低沉的一串笑聲,飛出龍顏。
跟隨他的李順德等人,見狀,馬上聰明地放慢了步子。
逐漸的,大隊從後麵落下,隻餘他們兩個,走進了禦花園。
花園中,百花盛開。種的是海棠,什麼顏色都有,幾朵幾朵湊在一塊兒,姹紫嫣紅。花匠的精心打理,讓美景勝似仙境。
隻聽一條水聲由遠而近,她隨他邁上了台階,這宮裏的涼亭,像是都一個模子,地上鋪著玉石,上麵鋪的是琉璃瓦。
他眺望就近的美景,問:“顏尚書會拂琴嗎?應該會吧,既然是白昌國花家的女兒。”
作為貴族姐,彈琴是必學科目。可惜,花夕顏這個穿來的,又不是學古箏的專業學生,怎麼可能會。
噙了噙額頭的汗,道:“民婦琴藝不精,怕在聖上麵前鬧笑話。”
或許是瞧到了她額頭一滴汗,他眼角微眯,轉身即在涼亭裏坐了下來,道:“隨意給朕彈一個。反正,朕,也是才疏學淺的人。”
這狗皇帝,一刻不折騰她,肯定是覺得周身不舒服。花夕顏想著他賜自己的禦前尚書,不也就是讓她幹這個逗他的活兒。反正他利用她,她也利用他就是了。
李順德接到命令馬上去取琴了。
龍顏淡淡道:“你下了盤和棋,太後都賞了你。這樣吧,你隻要彈完一曲,朕也賞你,免得朕不近人。”
又賞她幅字?又不準她賣?
花夕顏想到這,看到李順德讓人搬到涼亭裏的琴台凳子,興致缺缺。
等她坐到了凳子上,不知彈什麼時,坐在她對麵的人,淡淡又開了句聲:“朕屆時賞你,賞你可以對朕提一個要求,隻要朕可以答應的。”
雖然知道他抓她回來不會放了她走的,但是,有個可以讓皇帝答應的要求還是不錯。花夕顏撫摸在琴弦上的手指,有了一絲認真。
彈什麼?這具古代身體留給她的,似乎隻有指尖對琴弦知識的記憶。憑她對古曲的一竅不通,隻能彈個最容易記住的星星了。
指尖在琴弦上動了動,找準和星星樂譜差不多音階的琴弦,一個音符一個音符地撥。
李順德在涼亭下候著,隻聽樂聲傳來,又不像樂聲,倒像是幾歲孩童剛開始學琴時摸琴的聲音,以為她這是在調律呢。於是墊高腳尖,探個腦袋,想提醒她,這琴是調好的。結果看過去,她哪裏是在調律,是專心致誌地在拂琴。
不意外,本是好整以暇要準備欣賞美樂的龍顏,那是一驚,手扶住了廊柱,免得從後麵跌了下去。
她這是故意整他嗎?像對付太後那樣故意下了三盤和棋。
想到剛聽柳姑姑她和三個人都下了和棋時,他內心是驚了下的。因為這裏頭,林慕容才女的名稱,他早有所聞,也有所領略過。而黎季瑤下的那手爛棋,更是遠近聞名。可以,想贏林慕容不容易,但是,想和下爛棋的黎季瑤下到和棋,就更不容易了。
想必太後被震的程度,應該比他更多。
她的才華,像璀璨的明珠,沒法被深海淹沒。
在聽她突然被太後請去永壽宮時,他著急地一走,竟是走到去永壽宮的路上。罰了黎季瑤,他自己都清楚是遷怒。
他見不得她半點在太後那裏受了委屈,而實際上,她沒有在太後那裏受到半點委屈。這,真是讓他內心裏浮起一絲焦躁。他好像真的拿捏不住她。
單個的音節,伴隨她不緊不慢的指尖,一個個跳了出來,單著聽,肯定是聽不出個所以然。伴隨她好像逐漸熟悉了琴弦,音節可以逐漸串了起來,終於組成一曲子的模樣。
李順德擦把額頭的汗,聽著聽著,又更詫異。
這是什麼曲子?從沒聽過!
怪異到另類的曲子,既不像流水迢迢幽悠悠,又不像八麵埋伏具有震撼人心的磅礴氣勢,像是跳蚤在草叢裏跳來跳去。可奇怪的很,可能正映著這夏季陽光明媚的時光,這曲子倒是剛剛好,讓人內心裏能感受到這曲子愉悅的曲律,心宛如被陣風吹過,一下子亮了。
李順德眯了眯眼睛,想必聽著的聖上是一樣的心。
花夕顏是彈得出了汗,像是從沒有這般辛苦過。彈完最後一個音符,她停下了手指,抬頭望過去。坐在她麵前的男人,坐得像木頭似的,好像比她出了更多的汗。
內心一驚,站起:“民婦早就過自己琴藝不精,讓聖上擾耳了。”
聽到她這話,他好像才回過神來,出了句聲:“李順德。”
李順德連忙從涼亭下麵跑了上來,慌張問:“奴才在。”
“給朕杯茶,朕要壓壓驚。”龍袍拂了下額頭的汗。
如果她這是想整他,他服輸了。剛看著她彈琴,他隻覺心驚肉跳的,那琴弦割著她指尖的肉,像是能隨時割掉一塊。
李順德馬上捧了杯參茶上來。他接過茶盅,意識到她還站著,道:“你坐。”
反正看起來他不像想罰她,她坐下了。
喝了一口,雲眉皺起,像是回想到她剛彈的曲子:“顏尚書,你彈的是什麼?朕從未耳聞過。”
“回聖上,是民婦給兒子哼的民謠,民婦對曲樂學識淺薄,隻會哼這簡陋的曲子,叫星星。”
確實是他從未聽過的。
“星星?你自己起的曲名?”墨眸裏夾出一道促狹,看向她。
總不能報出現代作曲家的名吧。花夕顏隻好冒名頂替道:“是的。民婦隨意亂起的曲名。”
“顏尚書果然才學八鬥,曲子都能自己做出來。”
這狗皇帝逗她呢。花夕顏告誡自己沉住氣不應就是。
拂了袍子,讓李順德撤走琴台,免得見她割傷了手,道:“好吧。朕答應你,你要朕為你辦什麼事?”
花夕顏對此早想好了,掂量著:“民婦想去掖庭見一見自己的丫鬟。”
墨眸微閃,像是對來龍去脈有了了解,望著她的目光越顯幽深:“你倒是個好主子。”
“主子做的不好,怎能讓底下的人忠心耿耿?”花夕顏答。
對她這話,他像是有了感慨:“這麼,是朕這個主子做的不夠好了。”
“聖上?”
“顏尚書,以後,誰想叫你去哪裏,你不要自作主張跟了人家去。”起身走到她麵前,俯視到她鼻頭冒出的一顆汗,沉厚淩厲的聲音拂過她耳畔,“朕既是你的主子,你這條命即是朕的,給朕記住了!”
花夕顏能感覺到心頭哪處咚,好像落了塊石頭,驚起浪濤。
頭頂像山一樣壓著她的龍影,擦過她身邊:“李順德,送顏尚書回去。還有,將掖庭那丫鬟送到永寧殿,找個地方給她住著。”
秀眉微絞。這狗皇帝,一會兒潑她冷水,一會兒給她糖。能陪這人的人,真難以想象。不知那宮皇後究竟什麼模樣。想到黎季瑤她像宮皇後,心裏還真不知如何形容。不過,真爛漫的郡主是很討喜。改明兒或許可以出宮一趟再會會這個郡主,了解些事。不是,懷疑她兒子有東陵皇族的血脈嗎?
眉兒就此一揚。
永壽宮。
一個丫鬟緊走幾步,走到孫姑姑耳邊了些話。孫姑姑點了點頭,走回涼亭。
孫如玉跪在胡太後腳邊服侍,給胡太後剝開個石榴。
孫姑姑福身:“太後,據聖上是在路上接了顏尚書。”
孫如玉望了眼孫姑姑:“是嗎?聖上是專程來接顏尚書而不是路過?”
“聖上是不是路過,奴婢倒是不知道。”孫姑姑謹慎道。
“是知道哀家召她來,想要將她接回去,還是完全不知道都好。”胡太後在她們兩人中間話,“不管如何,這顏尚書確實是有才學八鬥的本事。哀家知道聖上愛才。或許過了一段日子,聖上就膩了。”
“也是。”孫如玉立馬接上話,“太後娘娘,這顏尚書除了下棋下的好,如玉覺得一個女子,若連相貌都不好,怎能討得男子喜歡?”
“哀家是聽英雄難過美人關,可從未聽英雄難過醜女關。”胡太後拍拍椅子,接過孫如玉遞上來的石榴,唇角露出些笑意。
孫如玉馬上又拍上馬屁:“太後娘娘所極是。這姑娘家要是長得醜,乞丐都嫌棄。像聖上這樣的美男子,若不是下美人來配,哪能得過去?聖上自己也要麵子的。”
胡太後挑起眉:“你,下哪個美人?”
“太後娘娘。”孫如玉轉過身,對著胡太後,“您不是喜歡素卿娘娘嗎?”
“素卿娘娘是人美,又人好,去到哪兒都討喜。”孫姑姑也插了話。
胡太後聽她們兩個一個勁地捧金素卿,忽的聲音一沉:“胡鬧。哀家再喜歡有什麼用,要聖上自己中意。”
孫如玉與孫姑姑聽著胡太後像脾氣的話,把頭垂下,眉眼間卻沒有半點哀愁的樣子。誰不知道,主子總喜歡些心口不一的話。
胡太後指尖輕輕剝了顆石榴子往嘴裏含著,問孫姑姑:“給長公主的信送去了沒有?”
“送過去了,太後娘娘。長公主看了信,沒有不好。”孫姑姑答。
“到時候燈會在長公主府辦。本來,哀家是想把人都介紹給雲宗主的。可惜,聖上那日派人來,雲宗主突然回雲族去了。可這燈會不能不辦,哀家知道許多人都盼著。”胡太後道。
“是的。”另兩人同聲。
“如玉,你想叫誰來呢?”胡太後眉眼眯眯,望著自己喜歡的姑娘。
孫如玉突然赧顏:“太後,這個你讓如玉怎麼?”
“害羞什麼。你在哀家麵前需要害羞嗎?”
被胡太後這樣一,孫如玉吸口氣,轉正臉,輕聲:“不知宮大人會不會來燈會?”
“你宮大人?”
聽到太後反問,孫如玉心頭一個咯噔,不知是好是壞,低著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