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辰枰王二十年冬,大雪。
二。
雪夜,我看折子看得累了,趴在書桌上睡著了。在我睡著的這段日子,何允晟穿了他那套禦賜的紫貂裘,騎著大宛馬,風風火火地來了相府。等夫人叫醒我,我身心俱疲,但還是強打起精神,拍拍自己的臉,去大堂見何允晟。
剛出了書房,走在長廊裏,寒風吹徹,凍得我不禁縮了縮脖子,秋茗見狀,道:“到大堂就很暖和啦,相爺,啊,我一會兒讓下人來把雪掃了。”
“沒事,這麼晚了,又冷,明兒再掃吧,這麼落著也蠻好看的。”我拉了拉火狐裘,“侯爺有沒有找我什麼事?”
“不太清楚,夫人是什麼…姑娘被賣到子夜樓…什麼的?”秋茗撓撓頭,“一會兒您自己問他吧。”
我歎了口氣,就知道何允晟每次捅婁子,都和女人有關。有的人命犯太歲,何允晟這人,犯女太歲。
走在路上我突然想起什麼,讓秋茗先在大堂把煎茶的工具備好。
大堂。
“聽你又強搶民女了?”我煎了茶,倒了一杯給他,“喏,暖暖身子。”
“來一口熱燒酒才暖身子。”何允晟嫌棄地看著茶,抱怨冷,秋茗忙把爐火點得更旺了。
“夫人不讓我沾酒,你知道的。”我道,“而且我最近老頭疼,孫雨霽也讓我少喝點。”
“我沒有強搶民女,我英雄救美了好嗎?你看人的眼光必須與時俱進。”何允晟咽下茶,皺眉,“太苦了。”
“先苦後甜。”我笑道,“誰啊,居然敢在你的地盤上撒野?”
“是你四姐的地盤。”何允晟道,“有個男的,要把一個姑娘賣到子夜樓,我恰好去子夜樓瞧軟青,回來的時候撞見了,就出手救了下來。”
“賣到子夜樓有什麼不好的?子夜樓有吃有喝有穿,不定還能像軟青那樣,被侯爺相中呢。”我揶揄,“話前陣子你爹不是終於鬆口了麼?你什麼時候娶軟青?”
“軟青的事兒先不提,我絕對會娶她的。”何允晟神秘兮兮道,“那個男人你絕對有興趣。”
“神經病,我對男的能有什麼興趣。”
“你這個人怎麼這麼惡俗呢周彧藍?我叫人去查了那個男人,這男人家裏倒是一貧如洗,就靠賣點破古董過活,不過這個男人我相信你會想找他的,因為,他叫王溢涼。”
我正在濾茶的手停住了。
王溢涼,這名字太熟了。
王溢涼,當年千裏江山圖事件,害了伍墨的那個人。我先前和何允晟過這個人,沒曾想他還真放在心上。去年的案子,今年逮到幕後黑手,還真是有趣。
“他家住哪兒?”
“西市後麵,南柳巷尾。”
好嘛,和倪酴醚家在一個巷子裏。
我叫人拿了火狐裘:“走,去一趟水牢。”
“做什麼,這種氣水牢都變冰牢了,又在地下,陰冷陰冷的,我才不要去。”何允晟捧起茶杯,又啜了兩口,皺眉道。
我最知道怎麼對付何允晟,笑著問道:“那姑娘長得好看嗎?”
何允晟認真地回憶了一下姑娘的長相:“很漂亮。”
“喜歡嗎?”
“公子喜歡。”何允晟兩隻眼睛亮亮的。
“我幫你娶回來怎麼樣。”我眨眨眼。
何允晟來了興趣,貂裘一披:“策——馬——!”
我和何允晟趕到水牢,亮了身份,又給了些銀子,何允晟掌了燈就在前麵走了下去,我跟在他後麵。雖這不是我第一次來水牢了,這個氣這個點來還是有些打寒戰。水牢是一百多年前國師設計的,那時候辰國正值辰王加固王權,滅諸侯的時候,辰國內部有點亂,亂就容易犯罪,國師就設計了這個獨一無二的水牢來關押一下罪過嚴重的犯人。
水牢造在地下,戊城東城巷外的土地底下,不知是什麼原因,形成了一個個的水池,國師就命人挖出了更多的水池,並將每個水池都用黑鐵造成的籠子關住。在水池中央建了一個不大的圓形平台,上麵就是犯人待的地方。從牢門口到中央平台上有幾塊石頭做的台階,水不深,是死水,不太存在犯人通過地下河逃出水牢的情況。水牢本就在地下,溫度頗低,到了冬,更是陰氣森森。而且幾十年前,刑部建了地上的普通牢房,水牢也就隻關罪大惡極的犯人,大多是終身監禁,或是死囚。
水牢難熬,不得不這對犯人們是很好的反思之地,不過倪酴醚除外。我至今都不知道倪酴醚是怎麼從水牢裏出來的,又是哪裏偷來的棉衣,躺在中央的石床上,悠然自得。
“丞相有何貴幹啊?”倪酴醚翹著腿,悠哉悠哉問,“總不會是給我送溫暖來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