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二人就這樣靜靜地看著對方,隻是彼此的眼眸中都帶著沉痛之色,過了半響,張太後才幽幽地歎口氣道:“皇帝乃性情中人,為春秋報仇,這本是無可厚非,誰讓你們是兄弟呢。”
這一句話出來,正中朱厚照的心事,朱厚照方才還要執拗,此時眼眶又紅了,便拜倒在地道:“懇請母後成全兒臣之義。”
“去吧,你要去,自然也由你,不過,這樣做也是於事無補,那該死的朱寘鐇,大可以生擒來京師,將他碎屍萬段,陛下何須要親臨呢?”
張太後頓了頓,慈愛地看了朱厚照一眼,才接著道:“陛下的心思是好的,想到春秋……哀家也恨啊,可有用嗎?哀家也不勸你,隻是想告訴你一件事,為人君者,要有擔當,便是有大的痛,也要藏在心裏,因為……國事為重。”
張太後抬眸,又道:“你父皇就是如此,其實哀家並不願你如此,可是你既為九五之尊,就非要如此不可。哀家能的,也隻有這些可,從仁壽宮趕到這兒,就是要告訴你這句話,可你若當真要去寧夏,那就去吧。”
張太後著,隻是抿抿嘴,便旋身而去。
隻留下一臉呆滯的朱厚照,也不知張太後的話聽進去了沒有,這的驛站,雖是接待官員往來,可是對朱厚照來,依舊簡樸,朱厚照神情暗淡地推開了窗,看著外頭人山人海,大紅欽賜鬥牛服的老臣,魚服的錦衣衛,麒麟服的年輕臣子,衣甲鮮明的禁衛。
他們都看到了窗台上冒了出來的朱厚照的身影,一齊轟然拜倒,口乎萬歲。
朱厚照的目光漸漸軟化了一些,道:“劉伴伴。”
劉瑾是一直在外頭等著的,聽到朱厚照的叫喚,便匆忙地走進房間裏去。
朱厚照依舊沒有回頭,道:“這裏是通過寧夏的路,一個多月前,春秋就是從這兒去寧夏的,朕要在此祭奠他,告訴諸卿,就朕在此祭祀之後,便會回宮去。”
劉瑾立即拜倒,淚流滿麵地道:“陛下這樣做,實屬應當,奴婢早了,葉侍學乃是人中龍鳳,朝野內外,都是對他交口稱讚,沒一個人他不好的,尤其是他的忠心,便連奴婢也比不上,陛下祭奠他,並不過份,陛下痛失肱骨之臣,奴婢亦是痛不欲生。”
朱厚照淡淡地點了點頭,心裏又浮出那沉重的悲意。
他第一次感覺自己沒有看錯人,這麼多年來,自己無論任用誰,都會被人編排和反對,而唯有葉春秋,卻是所有人一致好評、交口稱讚,從溫文爾雅,到勤於王命,再到文武雙全,可謂文武雙全、美貌與智慧並重,劉瑾越是這樣的話,他的心裏越是悲痛,卻還是長長地出了口氣,道:“你去準備吧。”
劉瑾忙道:“是,奴婢這就去。”
當朱厚照要求再次遙祭葉春秋,外頭的百官選擇了沉默,他們很清楚,這是陛下回宮的條件,若是不肯,還不知陛下會做出什麼事來。
還是從了吧,有什麼辦法呢?
便連劉健,大抵也能體諒這種心情,所以他也選擇了沉默。
劉瑾到了朱厚照麵前是一副嘴臉,可是到了百官麵前,卻又不免是另一副嘴臉了,扯著嗓子道:“陛下了,要在此為葉春秋守靈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