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她長長地舒出一口氣,道:“天一亮我便回府,諄兒,你立即離開殷都,無論去哪裏,不要出現在我麵前。”
她太害怕,怕自己會再次給他帶來災難,怕看到他身上那些深深淺淺的傷口。
說著,又轉身對古知卑說:“今夜擾了老爺子清靜,良邪實在過意不去,待他日定會登門領罪。”
語畢,拉過墨諄與珍珠辭了出去,又叫那金鳴院的人問道:“你是如何得知本宮在這裏的?”
那人猶疑一下,如實說道:“皇上怕娘娘出意外,叫屬下一直跟在娘娘身後。”
天色將明,濃霧漸起,帶著濕氣散在衣角發梢,晨露濕了裙裾靴子,瞿良邪卻渾然不管,拉著墨諄出了古家鎮,遙遙一指與殷都相背的大道,不容抗拒地說道:“我身邊有金鳴院的人,你立即離開。”
“那些人猖獗至此,我看金鳴院的人……”
‘啪’的一聲,驚起蟄伏在枝椏間的鳥兒,撲騰著翅膀飛起,搖落滿樹殘花,落在瞿良邪舉起的掌間,被她漫不經心地挑落,收回了手掌。
幼年墨諄也有頑劣淘氣時,瞿良邪氣急時會罰他抄書、麵壁、跪香,卻從未打過他,因他是蜀地的王,在蜀地代表的是無上的權力,她能罰他誡他,卻不能打他。
這一巴掌,落下的這樣毫無預兆,就似她向來雷厲風行的性格,叫人猝不及防。
墨諄一抬眼,樹下的女子衣著雖然狼狽,但眉眼清冷,灼灼眸光中,是睥睨眾生的氣息。
“我知你如今一無所有,便可肆無忌憚,這一巴掌,斷的是你我昔日情義,今後各自天涯,再不相幹。”
墨諄聽過瞿良邪太多的訓話,也聽過她口中殺伐予奪毫不憐憫,但昔日種種,也不及這一句話來的叫他心寒。
從前瞿良邪氣的臉色都發白了,他便拉著她袖口,低聲道個歉服個軟,她便再沒了脾氣。他想著,或許自己服個軟,女子便會同往常那樣緩和臉色。
可伸出的手,才剛觸到空氣中濕氣,寒意自手背上的傷口處灌入心間,激的他堪堪地將手收了回去。
半晌,他垂首,雙膝一屈,沉沉一跪,朗聲便道:“墨諄,拜別夫人。”
他這一跪,隻跪的瞿良邪心中一涼,她要的不就是這個結果嗎,可終究那麼多年的情分,豈是但真說斷就斷的。
可她心中也十分明白,諄兒在自己身邊多待一刻,便多一分危險。
終究,理智戰勝了一切,瞿良邪拂袖轉身,隻留給跪在地上的男兒一個蕭索的背影,以及那涼涼的一聲,“你走吧。”
‘咚’的一聲,墨諄的頭重重地扣在地上,朗聲道:“一拜,謝過夫人教導之情。”
又是重重一扣,“二拜,謝過夫人護佑之恩。”
“三拜,從此江湖路遠,各自珍重。”
這三個頭,便將二人之間的恩情,也斷了個幹淨。語畢,墨諄起身便走,沒有絲毫猶豫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