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請留步……”莊然急了,脫口嚷道:“我不是不信任你,我隻是擔心……”

她隻是擔心,說出來後,連他都會把她當成妖孽看待,敬而遠之。

“擔心什麼?”百裏晗回眸,聲音輕柔如水,溫柔和緩。

眨眼之間,又變回那個溫潤如玉,謙謙君子。

莊然歎了一口氣,囁囁低聲:“我隻是害怕,公子也會和大家一樣,把我當成妖孽,視為鬼怪。”

“姑娘慧質蘭心,溫婉端莊,醫術精湛,謙和忍讓。”百裏晗正色道:“比之心靈之美,區區皮相之美又算得了什麼?”

“我哪有公子說的這麼好?”莊然尷尬了,同時也釋然了。

剛才果然是她眼花,他還是她認識且熟悉的那個百裏晗,儒雅斯文,溫潤如玉。

“晗某對姑娘隻有敬佩欽服之心,絕無倨傲輕視之意。”百裏晗說著話,忽地舉起了右手:“姑娘如若不信,晗某可以對天銘誓……”

莊然駭然,急急道:“我信,我信公子,你不必發誓。”

“晗某相詢,並不是為滿足一己好奇之心,隻是見姑娘麵帶憂慮,想要替你排解一二,別無他意。”百裏晗再三解釋。

話說到這個份上,莊然若還執意隱瞞,便顯得矯情虛偽了。

“其實也沒什麼大事,”莊然苦笑:“不過最近被怪夢纏身,倒擾得公子不安,真是慚愧。”

百裏晗心中咯噔一響,故做輕鬆地道:“還以為什麼事,原來隻是做夢。”

“不是,”莊然搖頭,臉上露出困惑兼驚懼的表情:“這夢與以往的二十截然不同。那夢境明明十分詭異,應是我平生從未見過的,偏偏置身其中,竟覺一景一物都非常熟悉……”

那種明明陌生,卻又熟悉的感覺,真的很可怕。

有一種,浸入骨髓的陰冷。

“常言道,夢由心生。”百裏晗未動聲色:“也許,姑娘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也未可知。”

“不可能……”莊然斬釘截鐵地否認:“那分明是個鬼鎮,不是誰憑空想象得出的。”

想想,明明是個人,卻對一座鬼鎮了若指掌,那還不可怕?

“鬼鎮?”百裏晗訝然道:“姑娘何以知道那是鬼鎮?”

“那裏的房子全是條狀的,高聳入雲,猶如藥房的百子櫃;一種外殼堅硬如鐵,四肢圓形的怪物滿街瘋跑;路上有一種怪物,眼睛會紅綠黃不停變色;行人亦是奇形怪狀,頭發五顏六色,衣服古怪之極,男女莫辯都還算好;就連眼睛的大小數量顏色都不一樣,有的長在頭頂,有的長在胸前!入夜之後,綴滿整條街的夜明珠……”

莊然本來隻想點到即止,誰料竟是滔滔不絕,欲罷不能。

顯然,這怪異的夢境帶給她的困擾和恐懼非常大,並不象她說得那麼無足輕重。

百裏晗隻默默地聆聽著,並未打斷她的敘說。

他的表情,隨著她的講述,已漸漸地轉為輕鬆。

還好,她記起的隻是一些零碎的片斷。

那些片斷,亦與慕容鐸無關。

至少暫時,還不必擔心她與慕容鐸相認,但亦不可掉以輕心。

畢竟,她的記憶已開始複蘇了。

這一次,他絕對不會再容忍失敗。

慕容鐸必需為自己的固執付出代價!

而梅子,會死心塌地愛上他,而且是生生世世!

“讓我感到害怕的是,有的怪物身上標著奇怪的圖案,我竟然識得?而那裏的街道地形,我亦了然於心,閉著眼睛,能知道下一條街口是何種模樣……”

莊然越說越覺得後怕,忍不住機靈靈地打了個寒顫,怯生生地問:“公子,你說,有沒有可能,就象他們猜測的那樣,我其實真的是妖怪轉世?”

說這話的時候,她微仰著頭,表情驚惶如被獵人追殺的小鹿。

看著這樣怯懦的她,心中象被一根鋼針狠狠地紮了一下,痛得微微地顫了起來。

這樣的可憐無助的表情,不應該出現在她的眼裏!

她本應是天地間最快樂幸福的女子,在他的羽翼下,活得純真無暇,不知憂愁!

該死的慕容鐸!

若不是他橫刀奪愛,他與梅子又怎會緣斷千年?

這筆帳,他定然會慢慢地討回來!

百裏晗內心翻江倒海,臉上笑容和煦,如五月的清風。

他溫柔地注視著她,斬釘截鐵地道:“不,你當然不是妖怪。那不過是個夢而已,春夢無痕,醒來即是虛幻。”

“真的?”莊然露出一種即歡喜又猶疑的表情:“可是,這個夢,我已做了兩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