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雲遏環顧一眼帳篷,不滿地蹙起了劍眉,直率地質詢:“你不會打算讓她一直跟你住在一個帳篷吧?”
雖說現在行軍打仗,莊然又是男裝,可從權辦理。但這一仗打下來,少則二月,長則半年,難保不會出現紕漏。
萬一哪天風聲走漏,孤男寡女共處一個帳篷,莊然渾身長嘴也說不清楚!
退一萬步講,就算慕容鐸可以不計較,簡皇後那一關怎麼過?
“噗……咳咳咳”莊然正在喝湯,猛然聽了如此尖銳的提問,驚得倒吸一口氣,一口湯全嗆到喉嚨,又狂噴出來,隨即彎著腰,按著喉嚨,劇烈地咳嗽,咳得滿麵通紅,好象要把整個肺都咳出來一樣。
“真髒……”白雲遏身手敏捷,反應迅速,雙足一頓,身輕盈地往後掠了數遲,避過菜湯淋頭之禍:“你幾歲了?喝個湯也能嗆著?”
百裏晗卻不退反進,走過去,一手極自然地扶著她的腰,另一手溫柔地撫著她的背,仿佛這種事已重複過千百遍,動作嫻熟之極,聲音更是在優雅中透著無奈,無奈裏又隱隱帶著一絲寵溺:“瞧你,也不知小心些,又嗆著了吧?”
“姑奶奶,喝口水吧……”白雲遏冷眼旁觀,心頭似紮了一根銀針,百般不是滋味,見案幾上擺著一杯茶,看也不看抄起來就遞了過去。
莊然忙不迭地搶了茶杯,一口氣喝個精光,放下杯子時,才發覺百裏晗神色古怪,不覺訕然:“一時大意!”
百裏晗忽地嘴角一翹,慢條斯理地道:“這是我的茶杯。”而且,他已喝了半杯。
“啊?”莊然驚愣,臉騰地熱了起來,驚慌失措地瞪著手中漂亮的青花瓷杯,傻了。
百裏晗處理完軍中事務,便主動去大車裏睡了。
白雲遏這時才知道他特地弄那輛招搖的大車,原是早有準備。他放下心來,不過到底是在軍中,不便過於張揚,隻與莊然說了幾句閑話,便告辭了出來,歸了營。
莊然白天與百裏晗同車,晚上獨占軍師的大帳,不幾日消息便傳遍了軍營,對他的身份,眾說紛紜,看著莊然的目光,不免多了幾分研判和意味深長。
隻是軍紀甚嚴,莊然又不是個喜歡到處亂跑之人,仗還未開打,軍醫本也是無所事事,每天接觸的來來去去都是中軍的那些親兵,是以流言傳得再凶,對她倒也並無影響。
如此走了二十日,終於進了伊州地界,淳親王下令前鋒營派了探馬先去打探敵情,大部隊便先駐紮下來。
京裏有八百裏加急軍情來報,親兵叫了百裏晗去淳親王的大帳議事。
軍中氣氛瞬間便凝重了起來,莊然擔心京出事,又不敢問,獨自在帳中坐了一會,終是按耐不住,看看天色還早,便出了營帳,想著到外麵透透氣。
舉目望去,冰天雪地中,四處都是帳篷,層層疊疊,象是無數的蘑菇。
莊然心中有事,隻擇清靜的地方行去,不多會便出了營地,迎麵碰上巡邏的暗哨喝問:“飛雪!”
“迎春。”莊然怔了一下,報上口令。
等她走近了,暗哨認出她的身份:“霍軍醫,前麵已出了營地,請回。”
“瞧不著,在附近走走,不會耽擱太久時間,軍爺通融一下。”莊然卻不想就此折返,陪了笑臉央求。
暗哨也知她與百裏晗交情匪淺,倒也不敢太難為她,隻好叮囑:“霍軍醫小心些,別走得太遠,我就在此處值勤,有事叫一聲。”
“多謝軍爺。”莊然向他道了謝。
她知道兩軍交戰,雙方必然互相派了探馬刺探敵情。此處離柔然軍雖還有百多裏地,也不敢托大,順著坡地往上走了不過幾十米便停下來。
暗哨看了一會,見她果然不再走遠,總算是放下懸著的心。
莊然自所站高坡望下去,遠遠的夜空之下,偌大一座軍營竟是肅然無聲,隻餘篝火燃燒的劈啪之聲,不禁對百裏晗治軍之嚴肅然起敬,對這場敵我力量懸殊的戰爭,多了幾份信心。
再一想,他這些本領,或許統統都要用在對付慕容鐸身上,不禁又憂心衝衝起來。
正在患得患失,忽聽啪地一聲輕響,有什麼東西擊在腿上,順勢滾落地麵。低頭一瞧,竟是一小團雪塊,揀起來一看,明顯留有指印。
她心下一驚,正要喝問,耳邊已傳來極低極細卻又極熟悉的聲音:“然然,是我……”
莊然隻覺腦中轟地一響,激動得差點跳起來。
慕容鐸,竟是慕容鐸!
“別亂動,”慕容鐸藏在暗處,低聲道:“那暗哨正盯著你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