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話題一下子轉到了這個,陳瀾立時想起之前鄭媽媽所說的事,當即悄悄瞟了一眼過去,卻見她並沒有注意自己,而是臉色微微一凝,目光卻看向了朱氏背後的一個丫頭。發現不但是鄭媽媽,屋子裏其他人也都打量著那邊。
隻見那叫珍瓏的丫頭容長臉,身材中等,眉眼如畫,青色的緞子小襖外頭罩著綠色的蕉布比甲,越發襯得膚白如玉,眼若晨星,確實異常出眾。此時見人人都看著她,她不免有些不自然,忙低下了頭。朱氏側頭饒有興味看了她一眼,就問道:“冰兒既要你,你可願意去?”
聞聽此言,珍瓏忙上前跪了,頭也不抬地說:“奴婢全聽老太太的。”
“那好。”朱氏這才轉過頭來,似笑非笑地看著陳冰道,“便宜你這丫頭了!不過我那兒還有幾件針線活她在做,還得過幾天你才能領回去。”
“謝老太太!”
陳冰拜謝的同時,珍瓏也連忙磕頭。隻瞧著這慈孝的一幕,陳瀾也就順勢站了起來:“老太太顧惜二姐姐,我也想沾個光。之前我養傷時,鄭媽媽祝媽媽前來看我,偏巧看到院子裏丫頭們不像樣子。老太太是知道我的,再沒一個妥當人看著,我那院子隻怕更亂了。求老太太看著我誠心誠意的份上,隨手在屋子裏挑個姐姐給我吧!”
此時此刻,朱氏的笑容頓時更深了些:“好啊,今天是都約好的不成,一個個都來算計我的人!聽聽瀾丫頭說的,隨手挑個人,我屋子裏莫非一個掃地的都比你們那的強些不成?”
陳瀾隻是微笑:“二姐姐都要走了老太太心愛的人,我不好意思,自然隻能求老太太隨手指一個姐姐給我,老太太總不會厚此薄彼吧。”
聽陳瀾這麼說,鄭媽媽就在旁邊湊趣道:“這話原不錯,老太太幾十年治家,一個掃地的也有規矩法度,自然是比那些貪玩的丫頭們強。三小姐那裏確實得有人鎮著,上回祝家的和我一塊去那探視,隻一會兒,她出來之後,就氣得把大小丫頭們都叫到一塊訓了一頓。”
“哦?”朱氏眉頭一挑,隨即就舒展了開來,“罷了,那索性就讓紅螺去吧。她和珍瓏一般年紀,兩人又要好,珍瓏走了,她留下也寂寞。”
不等屋裏人反應過來,她又指著陳灩和陳汐說道:“還有你們,兩個姐姐都開了口,我答應了,也不能委屈了你們,澄心和明璫就給了你們姊妹吧,免得人說我偏心。再說,你們也大了,身邊隻有兩個二等四個三等也不夠,如今先補上一個,回頭等過了年再加一個,三等的好辦,看著差不多的就慢慢添起來。”
此話一出,屋子裏眾人除了笑著拜謝,全都道老太太心疼孫女,幾個丫頭也紛紛上來磕頭。朱氏眼看除了珍瓏之外的三個人分別往新主人旁邊站了,就對旁邊的鄭媽媽說道:“瀾兒傷才好,她那院子又太遠,隻紅螺一個未必鎮得住,你也常常往那裏瞧瞧,替她看著些,免得又有誰看著她那裏的丫頭們不像樣,心裏不痛快訓一頓。”
這會兒已近中午,又說笑了一陣,就有丫頭上前低聲問鄭媽媽是否擺飯,朱氏正好聽見了,少不得吩咐把孫女們都留下,也好熱鬧熱鬧。聽到這話,陳瀾順勢就揉了揉太陽穴,露出了幾許疲色。果然,鄭媽媽看了幾位小姐一眼,就提醒說陳瀾傷勢剛好。
有她這一提,朱氏自然就端詳了一番陳瀾,點了點頭說:“也罷,瀾兒今天也累了,先回去好好歇著,留著她們姐妹三個陪我這老婆子吧。”
陳瀾推辭兩句,便不好意思地答應了,拜別之後就帶著沁芳和新來的紅螺出了屋子。從燒著地龍的溫暖屋子裏乍然到了外頭,她盡管已經穿上了那件鬥篷,卻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從院門出去,順著夾道走到拐角處,眼看就要到了二房的紫寧居,她突然聽到後頭傳來了一聲喚,回頭一瞧卻見是一個丫頭手拿一件大衣裳,匆匆追了過來。
“三小姐,剛剛老太太問您進來時穿什麼避寒的衣裳,下頭人答了,老太太說太單薄,立刻讓奴婢翻箱子找出了這件鶴氅。”那丫頭一麵說一麵抖開鶴氅,又笑道,“這是去年過冬晉王妃孝敬的,因老太太衣裳多,顏色又太鮮豔,所以就一直擱著沒穿。這是玫瑰紫的繭綢麵子,灰鼠裏子,最是輕薄暖和。三小姐身體弱,眼下就穿上吧。”
今天病剛好就這麼出來一趟,陳瀾隻是為了不讓人挑禮數,另外也是認認人摸摸情況,結果回去的時候捎帶了一匣四支金簪,還有一個二等丫頭,如今又特意追上來送一件鶴氅,她心裏越發覺得不對勁了。
記憶之中,她對朱氏這位老祖宗隻有敬畏並無親近,朱氏對她這個孫女也隻是平常,決計比不上二房三房的那些個小輩,今天卻額外看顧,這決不能用什麼傷勢初愈亦或是憐惜等等來解釋。聽那丫頭說老太太說不用去謝了,她便半推半就由著那丫頭服侍她穿上,正在係帶子的時候,她就看見紫寧居那邊有兩個婆子探頭探腦,但很快就縮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