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弦挑眉玩味盯住她的眼睛,卻不是欣賞她的美貌,而是貪看她眼底深藏的仇恨,和跳躍的血紅火焰。
他喜歡內心深藏仇恨之人,因為,他也是這樣的人。
那一年,他陪父母去祈福,途徑一片山林,躥出一群吸血鬼,他們殺了他的全家卻轉變了他,每天折磨他,讓他去搶錢財,擄劫更多的無辜者,讓他生不如死。
後來,他殺了那群強盜,燒了那片山,仇恨卻並沒有平息……他恨不能屠盡所有的吸血鬼!
心裏卻還是有一杆秤亙著,他還能衡量是非曲直。
他當了殺手,而且,成為血族江湖上,最厲害的殺手,隻殺該殺之人。
所以,時過境遷,當他看到賀蘭歸嫻——這樣一位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竟在吸血鬼中活得遊刃有餘時,不禁有些嫉妒,有些好奇,忍不住想幫她,忍不住想看她還能折騰多久。
可他沒想到,賀蘭歸嫻居然到現在還活著,而且總是生死一線,還有心思與他談這麼一樁生意。
古南琴倒是與他一樣,難能可貴。
她謹慎,小心,懂得低頭求人,還能明斷是非。
自這女子也更看出,賀蘭歸嫻能在吸血鬼中存活著,並不奇怪。這點識人之能,足以幫她大忙。
“古南琴,你既然如此一問,弑父之心是早就有了吧!”
“不瞞你,我做夢都想殺了他,如果不是他,我娘親不會死……”
“你去取你父親與古南箏母女倆貼身用過的物品來,最好能取到他們的頭發,或者指甲。”
“這樣就可以了?”古南琴還是懷疑。
清弦篤定地淺揚唇角,“三天內,他們必死無疑!”
古南琴第一次見到,微笑著還能以煞氣震懾人的男子,她望著他深幽的眼睛,卻越看心裏越不自在,雖然半信半疑,卻……試一次也無妨。
見她這就要走,清弦叫住她,“回來!”
古南琴心頭依喜,忙轉身希冀地望著他,隻想這樣多看他片刻……
清弦又從櫃台裏找出一個藥瓶,倒出一顆藥丸,隔著櫃台,遞給她。
“吃下去,可以斷絕牽引,還能防備別人咬你時探查到你的秘密。”
古南琴看了看紅色的小藥丸,拿起來嗅了嗅,“你自己做的?你也會行醫製藥麼?”
清弦沒有吭聲。他的所知所學所能,無需對一個外人一一承稟。
古南琴卻歡喜於這個發現,見他不語,隻當他默認。
“若是如此,你該去看一看王妃娘娘,兩位小皇嗣早產,恐怕也需要醫者照料。”說完,她吞了藥丸,就往外走。
清弦猶豫片刻,終是忍不住叫住她。
“從這邊出去,走後門,下次來,也從後門進。”
古南琴忙繞過櫃台,循著通道往裏走。
古老的紅鬆木房子,清掃擦拭地異常幹淨,地板也厚實,踩上去踏踏實實地,毫無聲響。
經過書房門口,她不經意地朝門裏瞥了一眼,就見裏麵掛著許多畫像,一張一張,描畫的手法逼真,很像是賀蘭歸嫻為恒頤王畫得那一幅,畫上的人卻是賀蘭歸嫻本人。
這畫法,被許多畫師效仿,卻大都是東施效顰,這些畫作,卻超凡脫俗,精細無匹,仿佛賀蘭歸嫻的真跡。
她忍不住駐足,聽到背後細微的悉索聲,一轉頭,就見清弦拿著盛放錢的紫檀木箱子,鬼魅般近在咫尺。
古南琴尷尬地笑了笑,“以後,我來給公子幫忙看店吧!我和公子一樣,也效忠王妃娘娘。”
“我並沒有效忠誰,她要殺人,我會殺人!”他不羈地拍了拍腋下的木箱子,“僅此而已。”
古南琴跟進去,仰頭環看滿室的畫像,歎服失笑。這一張一張的畫紙靜謐低垂,畫上女子每一根發絲,每一根眉毛,每一根睫毛,都精細驚豔,那眼睛裏透出的光,溫暖和善,一如她本人的眼神,雖與世無爭,卻能看進人的心底。
“喜歡就是喜歡,何必急著撇清?若有人為我畫這麼多畫,莫說叫我以身相許,就算叫我死,我也甘之如飴。”
清弦沒有辯解,把箱子收入櫥櫃,冷聲道,“你想嫁的不是恒頤王麼?又何必談效忠王妃?”
“親眼見了我娘的死,我怎可能去嫁一個將來可能妻妾成群的男子?更何況,這男子心裏隻有他的妻兒,若愛上他,恐怕隻有自討苦吃。我是吃苦吃怕了的,絕不會作踐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