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白天地在門口爭執,這大多都是沒讀過書的平頭百姓幹的事情,鮮少有官員會這麼幹的,高品官員就更不用說了。於是,新封了扶陽郡王的桓彥範在家門口和人鬧了這麼一出,遠遠近近張頭探腦看熱鬧的人不在少數,淩波和裴願站在一起自然顯得毫不起眼。
裴願來到洛陽之後雖然大大漲了見識,但還是第一次親眼看到那些道貌岸然的官員吵架,眼睛都有些直了。直到看見一個中年人帶著兩個錦衣華服的女子趾高氣昂地出來,登上馬車揚長而去,他這才回過了神。
“小淩,聽那個趙履溫剛剛的口氣,似乎是那扶陽郡王的妻兄,至於為了兩個婢女吵成這副模樣麼?”
“妻兄?對於那些達官貴人來說,陣營問題方才是根本,什麼姻親都是假的!”淩波生怕裴願繼續留在洛陽期間吃虧,有心給他提個醒,遂把自己剛剛想到的都說了出來,“你也該聽到了,這趙履溫的司農少卿是當初托了扶陽郡王人情方才當上的,所以他把兩個美貌的婢女當成禮物送給了人家。現如今扶陽郡王不再是宰相,他就上門把人強要了回去。之所以不顧體麵地在門前爭吵,不過是為了告訴別人,他和扶陽郡王雖然是姻親,但並不是在一條船上,這樣一來就能夠為自己的將來留個地步,你明白嗎?”
裴願茫然地在那裏沉吟了好一會兒,這才老老實實地搖了搖頭:“不明白。”
和這愣小子解說這些完全是對牛彈琴!
此時此刻,淩波再次在心裏把裴願那個不負責任的父親給罵了半死。既然解釋不通,她也懶得再費唇舌,當下便揀最簡單的囑咐了幾句:“你待會進門去拜見,就把相王讓你說的話都說了,接下來哪怕是裝啞巴也別多說半個字。你要是不明白,就想想你一個人可是擔著裴家滿門的期望,一步走錯就會招致大禍!”
這一番恐嚇之下,裴願終於露出了肅重的表情,凜凜然好似立馬就要上刑場似的。
這時候,淩波噗嗤一笑,讓他下了馬,仔仔細細替他整理了一下衣冠。一抬頭發覺這呆子已經是滿頭大汗,她不禁歎了一口氣,隨手拿出塊帕子遞了過去,又努了努嘴道:“好好擦擦,看你滿頭大汗的怎麼去見客,到時候讓人笑話!”
裴願卻沒有伸手去接,而是愣在了那裏,見淩波拿眼睛瞪他,他方才慌忙從懷中掏出了一塊手絹,期期艾艾地說:“不用了,你上次給我擦汗的帕子我一直帶在身上,還想什麼時候見著你的時候還給你,上兩次卻都忘記了。”他一麵說一麵拿著在臉上擦了一把,把滿臉油光擦去了大半,這才憨笑著把東西揣回了懷裏,“看來今天又還不成了,下次我親自給你送回去。”
直到裴願上馬直趨那新鮮出爐的扶陽郡王第,淩波仍是怔在那裏。許久,她方才回過了神,忍不住狠狠一跺腳。這個呆子,拿著人家的東西不還也就算了,還囉裏囉唆說了這麼一通!也不知道是天氣太熱,還是心中惱火,總之她竟是覺得雙頰發燙,於是在瞥了一眼那冷冷清清的桓家大門之後,她便翻身上馬頭也不回地飛奔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