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無候笑嘻嘻地離座而起,手上捧著一個酒杯,走到皇帝席前跪下道:“父皇,中秋佳節,不可無歌舞助興,兒臣府中有一班女樂,遠勝宮中樂府。雖然父皇平日並不喜聽絲竹管弦,但今日良辰美景在此,兒臣鬥膽,趁此機會請父皇一賞,並恭祝父皇身體康健!”這番話說得妥帖至極,眾位皇子和嬪妃心中有數,這個一向沉迷於女色玩樂的四皇子能說出這些話,府中謀士教的可能居多,雖然不滿他搶了頭彩,眾人還是跟著跪下舉起了酒杯,“恭祝父皇(皇上)身體康健!”
風無痕被這突如其來的一招嚇著了,這才發現自己此時的位置尷尬萬分,側坐在皇帝身邊的他如果還不動的話,等於受了下麵的人一禮,要是傳出去還不知會被渲染成什麼。想到這裏,他慌忙離座,退後三步,這才跪倒在地,手裏當然也捧著那還有大半杯的葡萄酒。
舉目四望,皇帝的臉上洋溢著非凡的神采,“好,朕滿飲此杯!”示意眾人起身後,皇帝又轉向了風無候,“無候,朕知道你一向喜歡女樂,不過須知一切均需有度,今日乃是過節,你的好意朕就接受了,以後不可隨意如此,知道麼?”
風無候滿口應承,心裏卻想,等會你就知道什麼是天魔亂舞了。低頭對身旁的太監吩咐了一句,他擊掌三下,一陣樂聲頓時傳了出來。
南都石黛掃晴山。衣薄耐朝寒。一夕東風,海棠花謝,樓上卷簾看。
而今麗日明如洗,南陌暖雕鞍。舊賞園林,喜無風雨,春鳥報平安。
朝雲漠漠散輕絲。樓閣淡春姿。柳泣花啼,九街泥重,門外燕飛遲。
而今麗日明金屋,春色在桃枝。不似當時,小橋衝雨,幽恨兩人知。
一群女子且歌且舞地行來,唱得正是周邦彥的《少年遊》,雖然詞調並沒有什麼特別喜慶的氣息,相反還有幾分幽怨,但從數十位佳人口中吐出,卻是別有風情。連皇帝正在夾菜的手也停住了,宮中的樂府固然不錯,但確實如風無候所說,和他蓄養的這些女樂相比,就顯得陳腐許多了。
樂聲仿佛是從四麵八方傳來的,如水銀瀉地般無處不在,不一會兒就充斥了人們的每一處感官。歌姬們那輕飄飄的羅袖不經意地甩向每一個角落,眉宇間時而泛起喜色,時而浮上憂容,讓每一個男人都想把她們拉入懷中,肆意憐惜。每一個歌姬都隻是淡施粉黛,輕描娥眉,但她們合在一起,風韻卻絲毫不輸在場的任何一位貴婦。唱得柔美,舞得輕盈,端的是天魔亂舞,顛倒迷醉。
風無痕已經看得眼花繚亂,在那種貧賤的民家生活了十幾年,他從來沒有見識過這種令人心醉神馳的場麵,手中的筷子悄無聲息地落在了地上,此時的人們都集中在場中的女樂身上,誰也沒注意到他的失態。
一曲終了,人們這才回過神來,女人們大多用嫉妒的眼光看著這些身份低賤,卻擁有她們失去青春的歌姬,濃濃的敵意顯露無疑。男人們則還在小聲議論剛才的一幕,好事的甚至已經在和四皇子風無候商量什麼時候再去一賞風情,總而言之,四皇子這次大出了一次風頭。誰也沒有注意到,明方真人的眉頭始終緊鎖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