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 探視(1 / 2)

顧夫人七月十二歿的,威寧侯府和武寧侯府派來的家人七月二十四方才到了歸德府。

也不能怪她們路上走得慢,在徐州歇了一晚上,緊跟著上路的時候,可正趕著夏日黃河常常泛濫的時節,大水衝毀了路,於是就隻能繞道宿州再轉到歸德府,這路上足足多耽擱了七天。平日裏這七天自然不算什麼,但對於迭遭大變的張家來說,這七天卻可以說是至關緊要。章晗基本上教會了兩個丫頭進退行止,而張琪也在章晗的指點下日日苦學禮儀練習寫字。

這還得歸功於張瑜從前那乖戾的性子,從不給兩家侯府的長輩寫信,否則得在到侯府之前模仿出那筆跡來,那就是絕難完成的任務。

宋媽媽自打那天吃了癟,張昌邕又被章晗說動,讓張琪出來姊妹兩個住在一處,她好幾天便沒在姐妹倆麵前出現過。這一日兩家侯府的人來時,卻是她親自陪到了別院。來的是兩位媽媽,四個仆婦,再加上車夫隨從等等,竟是林林總總十幾個人,三輛車。然而,等她帶著兩位媽媽進了張琪那屋子的時候,卻發現人根本就不在明間裏頭,一時氣得心裏一顫,叫來自己的侄女櫻草便厲聲問道:“大小姐人呢?”

“大小姐身上不舒服,正在房裏歇著。”

櫻草素來最怕宋媽媽,答了一句後吃她眼睛一瞪,一時間嚇得一哆嗦。此時此刻,卻是一旁的芳草解釋道:“大小姐昨晚上沒睡好,早飯勉強吃了幾口東西,晗姑娘陪著散了一會兒步,大小姐突然有了些困意,所以就回房去歇了,這會兒晗姑娘正在一旁陪著呢!”

“大小姐的事情,要你多嘴!”

宋媽媽對芳草更沒有好聲氣,正要再嗬斥,她旁邊那個身著青色比甲的媽媽卻輕輕咳嗽了一聲,隨即才和顏悅色地說:“表小姐自小多病,如今又沒了母親,精神不濟也不足為奇。既如此,不要驚動了人起來,我們進去看一眼就是了,請安便等表小姐醒了再說吧。”

見芳草默不作聲地疾步退到西次間門口,低著頭雙手打起了門簾,宋媽媽雖是滿肚子的惱火,可見一旁另兩個丫頭俱是低頭垂手而立,她也不好多說什麼。等到進了西次間,她就看到坐在床前踏板上大扇子的碧茵頭一點一點仿佛快睡著了,而章晗則是坐在床頭的錦墩上,斜靠著床架子,嘴裏輕輕吟誦著文章。

“持而盈之,不如其已;揣而銳之,不可長保。金玉滿堂,莫之能守;富貴而驕,自遺其咎。功成身退,天之道也……”

慢悠悠的讀書聲傳入眾人耳中,哪怕宋媽媽最恨的便是章晗這幅充文雅的模樣,可此刻陪著人來,縱有千萬不滿也不好掛在臉上,隻能木著臉站在那裏。而起頭說話那身穿青色比甲的媽媽一進屋子就站在那裏一動不動,等章晗念完這一章又念下一章,她才對一旁的同伴輕輕點了點頭。

“到底是二姑太太這些年教導出來的人,二姑太太當年就常常誦讀老子的《道德經》,我這個不識幾個字的都聽得耳朵都起了老繭,能背上幾句,果然也教給這位晗姑娘了。”

話音剛落,兩人就看到床頭那邊的章晗一個激靈驚醒了,隨即扭頭看了過來,便雙雙微微屈膝行了禮。此時此刻,章晗連忙站起身快步走到兩人身前,低頭行了一禮,這才低聲說道:“姐姐才睡著,一時半會恐怕醒不過來。從前她睡不好的時候,幹娘常給她念這個,所以我如今也就是試一試……二位媽媽還請外頭奉茶。”

宋媽媽一路上先是對兩位媽媽嗟歎鄭媽媽的忠心殉主,又是悲痛大小姐張瑜的苦命喪母,期間倒是有想過在兩人麵前詆毀章晗一二,可她認得兩人一個是太夫人麵前頗為得力的楚媽媽,一個是武寧侯夫人的陪房趙媽媽,又不知道顧夫人從前給太夫人的信上寫了些什麼,也就不敢做得太過火,此時隻能壓著心火跟了出來。等到櫻草和芳草一一送上茶來,她喝了一口正覺得味道有些不對,一旁的楚媽媽便驚咦了一聲。

“這涼茶是……”

“是幹娘從前教給我的方子,說是侯府常用的,夏枯草、菊花、金錢草、羅漢果、夏枯草……還有其他林林總總好些藥材,夏天用最是清熱解毒。二位媽媽一路辛苦,喝一些清清熱毒潤潤嗓子是最好的。”

楚媽媽笑著點了點頭,一口氣喝了大半盞,這才說道:“想當年還是二姑太太沒出嫁的時候,我有福分在太夫人麵前嚐過一回,不料想今日還能嚐到這舊日滋味,若是太夫人知道了,想來也會覺得寬慰,別人總熬不出這滋味來……姑娘費心了,咱們不過是下人,如何擔當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