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他三十一歲那年開始,虎嘯軍就再少主動出擊,掃蕩附近各州。原因隻有一個,暉州的底子太薄了。
這不能怪朱仕琿,也不能怪老天。要怪,就隻能怪他那個死得太突然的老子。
朱仕琿的父親朱建業在世時被稱為“西北霸主”,他隻用了二十年時間就橫掃邢建甘翼鮮賀堰七州,成了八州之主,結果卻死在了征討葛州的路途上,時年四十七歲。
朱建業死的時候沒有指定接班人,他的七個兒子,也就是朱仕琿的七個同父兄長為爭奪節治使的位置,整整打了六年。
直到五個兄長陸續戰死,家臣集團驅逐了最後兩個兄長,扶持年僅八歲的朱仕琿為節治使後,內戰仍沒有完全結束。
又花了三年的時間,朱仕琿在家臣與母係外戚的幫助下才滅掉了兩個被驅逐的兄長。
朱建業二十年的征戰,加上九年的內戰,以及隨後的眾多內部爭鬥,原本是蒼王朝西北最富裕,最強大的暉州迅速衰落了。
朱仕琿二十五歲到三十歲的對外征戰最大的收獲是:為暉州贏得一段休養生息的時間。
十五年,整整十五年。
眼看著暉州離鼎盛不再遙遠,眼看著可以恢複昔日的霸業,實現埋藏了十五年的理想,結果那場持續了三年的旱災徹底的摧毀了朱仕琿最後一點雄心壯誌。
天災並不可怕,可怕的是人禍。
三年旱災幾乎影響到了附近所有州,而暉州在經過了十五年的發展,成為最為富裕的州,一頭養肥了的豬。結果,鄰近各州,特別是西麵的邢州與南麵的建州,都盯上了暉州這塊“肥肉”,連年派兵入寇,搶錢搶糧搶人。
這對處於水深火熱中的暉州來說無疑是雪上加霜。
朱仕琿反抗過,也拚過命。可虎嘯軍就算再勇猛,也是雙拳難敵四掌。三年下來,虎嘯軍非但沒有阻止血狼軍與永盛軍入寇,反而損兵折將,老兵死了一大半,新兵更是十有八九撐不過一年。結果,虎嘯軍戰力連年下滑,幾乎到了不敢出城迎戰的地步。
朱仕琿累了,他確實感到累了。四十多年中,他就沒有一個晚上能夠睡得踏實點。
“父親!”
朱仕琿一驚,撐著腦袋的手連著抖了幾下。
“父親!”朱孝義這次壓低了聲音,接著話鋒一轉,說道,“軍師妖言惑眾,動搖軍心……”
“放肆!”朱仕琿一巴掌拍在了麵前的案幾上,桌上的什物都紛紛蹦了起來。雖然他老了,但是“虎威”還在,“你還在娘胎裏的時候,軍師就輔佐為父,二十餘載,軍師為暉州,為虎嘯軍,為百姓盡心竭力,鞠躬盡瘁,豈能由你信口雌黃?來人”
四名帶刀親兵立即從堂外湧了進來。
“拖下去,重責五十軍棍!”
議事堂內,文臣武將都是一驚,臉色驟變。誰也沒有想到朱仕琿火氣這麼大,竟然要重罰二世子。這五十軍棍可不是說笑的,就算朱孝義強壯過人,這頓棍子挨下來,恐怕也得在床上爬幾十天了。
兩名年輕將領與一名文臣同時閃出,跪在堂中央,齊口說道:“父親,二弟(哥)言過其實,確有不對,但也不至於重責五十軍棍,還望父親開恩!”
這三人正是朱仕琿的大兒子朱孝仁,三兒子朱孝禮,四兒子朱孝智。朱孝仁自幼體弱多病,沒能成為武將。另外,小兒子朱孝信還沒滿十八歲,沒有資格進入議事堂,參與節治府與家族大事。
朱仕琿並沒有表態,也沒有讓三個兒子起來。
“主公。”楊佩德出麵了,“二世子並非有心,隻是剛勇直率,實為口誤,還請主公看在三位世子的麵子上,繞過二世子。”
可以說,楊佩德這番話說得極為到位。當了二十多年的人臣,楊佩德早就成了人精,對朱仕琿的心態脾氣更是一清二楚。
“既然軍師都為你求情了,這五十軍棍就先記著,下次再敢狂言,定打不饒!”朱仕琿也順坡下驢,“還跪著幹什麼?都給我起來!”
朱孝禮與朱孝智連忙碰了下二哥,四個兒子起身前同時說道:“謝父親開恩。”
“今日議事到此為止,文臣武將都各就其位,各司其職,隨時聽候調遣。”
甩下這句話後,朱仕琿大袖一甩,給楊佩德遞了個眼神後,轉身從側門離開了議事堂。文臣武將也都紛紛散去了。